第2集  

2-1  弄弄坪8连  男知青寝室  夜/内

同屋的知青们大都巳经上了床，孟贤禄仍在小油灯下苦下功夫。他将采集回来的中药材对照着《常用中草药常识》上的插图，一样一样编上号码，齐齐整整地塞进床脚。

床脚下，巳经快让各种各样的药材塞满了。

孟贤禄突然发现有一段药材上竟然长出活鲜鲜的新芽来。他抹去新芽，重新将药材插了进去。

回到小桌旁，孟贤禄又取出箱子里的银针，备上酒精棉球，在自己身上练习扎针，把自个儿扎得呲牙咧嘴，腿上臂上，到处都是青红紫绿的斑块。

身材高瘦的白小斌起床解手，看见孟贤禄还在用功，回屋时便道：“小麻雀，给我一包烟，老子豁出命拿给你扎一针。”

孟贤禄满心高兴：“行。”马上起身打开自己的小木箱，从里面取出一包“春耕”。

白小斌：“春耕不行，牡丹你买不起，至少也得金沙江。”

孟贤禄：“我妈是个药罐罐，长期看病吃药花销大，我每月26块大洋还得寄12块回家，你看我小麻雀是抽金沙江朝阳桥的角色吗？白小斌，月亮坝耍关刀——明砍，要干就春耕，不干就算球了。”

睡在孟贤禄上铺的翁国平（重庆男知青）说：“春耕8分钱1包，金沙江3角，小麻雀，你给他3包春耕。”

上海知青吴明安坐在门边烫脚，也开口道:“三八才两毛四，比1包金沙江还省下6分哩。”

白小斌：“好，小麻雀,我也不多要了——3包春耕。”

孟贤禄：“两包，两包我就干。”说完，将两包春耕往小桌上重重一拍。

吴明安：“白小斌，干，两包就两包，不就挨一针么。”

白小斌伸手拿起一包烟拆开，凑在油灯上点燃，美美吸了一口，做出副豪气冲天的样子，把烟抽出来挨着扔给同室知青：“弟兄们都给我接着，上山打猎，见者有份。”

孟贤禄高兴不巳，慌忙备上酒精棉球，便要动手。

白小斌做出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伸出只手杆递给他，提出条件：“两包春耕只准扎合谷。”

孟贤禄：“合谷就合谷。”拿起银针，兴奋地对准穴位刚要捻将进去，却又蓦然停住，从小木箱里取出一本《自学针灸》翻开，匆匆看起来。

白小斌大惊：“日妈哟小麻雀，龟儿子原来是热炒热卖，拿我这大活人当试验品呀！”

孟贤禄：“屁话！合谷我早就在我身上扎过好几十回了，你一万个放心，绝对不会有问题的。我临时抱抱佛脚，不过是为了加深印像，对革命战友负责。”

白小斌：“龟儿子，烟都抽了，大哥我死活也得挨你这一针了。”

孟贤禄小心翼翼将针捻进去。

白小斌将脸扭向一旁，夸张大吼：“轻点轻点，小麻雀,别弄得老子像在白公馆渣滓洞受刑一样难受。”

吴明安：“还是白小斌胆子大，给我两包金沙江我也不敢干。”

白小斌竟被孟贤禄扎得左手转起筋来，把针扭曲在肌肉里，怎样也拔不出来。

孟贤禄吓坏了：“白小斌你放松点，你一紧张，这针就拔不出来了！”

白小斌连声大叫：“曹珊珊救命！曹珊珊快来救命啊！”

2-2  屋外  夜/外

吴明安赶紧把脚杆从盆里扯出来，一头冲出门大喊：“曹珊珊，快点过来救命！小麻雀把白小斌整死啦”

许多知青闻声跑过来，纷纷问：

“出啥事了？”

“小麻雀和白小斌打架了？”

2-3  屋内  夜/内

连队卫生员曹珊珊背着药箱急忙赶来，躬身在白小斌床边，用纤纤玉指不停地按摩穴位四周的肌肉，终于缓缓将银针退出。

白小斌虎口处巳经鼓出乒乓球大的一砣肉，气得他当胸给了孟贤禄一拳，破口大骂：“你龟儿子学啥医哟，手艺好得能把大活人医死！”

孟贤禄自认晦气，只有连声陪不是：“白小斌，对不起，对不起。”

庞真权也赶来了，喝斥道：“深更半夜的，不呆在自己屋里睡觉，捣什么蛋？”

白小斌：“小麻雀给我扎银针，差点把我扎死了。”

庞真权瞟了一眼穿着短袖衫，露着两条白藕似的手臂的曹珊珊，喝斥白小斌：“你这像是要死的样子么？说话中气比我还足。都给我回去睡觉，谁再影响大家休息，我就让他到操场上跑圈圈。”随后目光又落到了孟贤禄脸上，“我知道你这个重庆知青在刻苦自学赤脚医生的本事，没事学学可以，多掌握一门手艺，也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嘛。不过，走火入魔就不好了。”

孟贤禄：“是，是，感谢指导员的教导。”

2-4  摩嘎8连  连部坝子  夜/外

桌子刚一摆上坝子，煤汽灯刚一挂上篮球架，知青们便提着椅子端着板凳，很快汇聚到到连部门前的坝子上。

白小斌趁着热闹，走到桌子边上：“趁政治学习还没开始，我来给大家学说一段山东快书，活跃活跃气氛。”说罢，有节奏地拍着手掌，口中念念有词：“当里咯当，当里咯当.。”

有人就嚷：“看白小斌说山东快书喽！”

大家马上围了上来。

白小斌：“说的是山东好汉武二郎。当里咯当，他提着裤子上茅房。当里咯当。不好！一泡屎拉在了裤裆上。当里咯当，他爹一看着了急，当里咯当，一巴掌撩在大腚上。”嘴里唱着“大腚”，他的手却拍在了身边孟贤禄的脸上。

大家哄堂大笑，孟贤禄也是一脸憨笑。

庞真权和翁国平、钱再耕几名知青从连部出来，每人肩上手上都挎着提着长长短短的枪支。到了坝子上，将枪支全部摆在了桌子上。

庞真权坐在领导位置上大声道：“开会了，我首先宣布个事。今天晚上，我们8连武装班就正式成立了。这10几支家伙，是刚从团部领回来的，4支汤姆森冲锋枪，8支苏式步枪，全都是野战部队淘汰下来的老东西。如今靠它们上战场顶不了大用，可对付境内的各种阶级敌人绰绰有余。”

白小斌：“我们到底是穿不上军装的土八路，连使的家伙也是正规军淘汰下来的。”

庞真权：“就你白小斌怪话多！土八路他也是八路，民兵他也是兵！来到这里，就得像真正的兵一样听命令！明白吗？”端起盅子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总而言之，当前的革命形势一派大好，越来越好！但是，伟大领袖毛主席他老人家告诫我们，千万不能忘记阶级斗争。据初步掌握，在我们大勐龙地区，就潜伏着近千名特务，既有美帝的，也有苏修的，还有境外的国民党残军的。他们经常越境过来搞投毒，搞暗杀，前不久孟连有个女知青夜里出去上厕所，就被特务先奸后杀了，连眼珠子也被抠了。这可不是我编来吓你们，是上级发下来的‘敌情通报’上说的……”

知青们害怕极了，男知青们变脸变色，面面相觑。

曹珊珊等坐在边上的女知青吓得把椅子往人堆里挪。

庞真权：“这充分证明反动派人还在，心不死，你们要随时保持革命军人的警惕，严防敌人破坏我们的橡胶林！”

白小斌：“耸人听闻，大勐龙这么个弹丸之地，人不上两万，20个人里面就有一个特务，阶级斗争之激烈，之惊心动魄，不听指导员介绍敌情，简直难以想像！”

孟贤禄：“完啦，我一下子觉得所有面孔都变得十分的可疑！怎么看都不对劲。”

吴明安：“你们看那些老农垦，一个个黑不溜秋，贼眉鼠眼的，没准在家里会搜出一部电台，一把手枪，或是别的什么杀人凶器？”

2-5  弄弄坪8连  男知青寝室  夜/内

一间芭茅屋里上下铺睡了6个男知青，仍在议论特务的事。

吴明安：“听2连的人说，他们的胶树被烧死不少，肯定是特务干的。”

翁国平：“9连的上海阿拉讲，有人半夜三更起来屙尿，听见林子里有发报声。”

钱再耕：“如果路上碰见特务，假装没看见，特务的手段残忍得很！

孟贤禄：“今后晚上别出门，弄只粪桶放在屋角角。”

白小斌喷出一个烟圈：“龟儿子只会出馊主意，屙尿可以，拉肚子咋办？不活活把人熏死啊！”忽地翻身坐起来，“特务有啥子好怕的？重庆知青哪样场面没见过，先是钢钎战，接着是步枪机枪冲锋枪，再往后是坦克装甲加军舰大炮。”冲动和亢奋巳使他难以自制，索性跳下床来，趿拉着拖鞋来仄逼的屋子里来回走动，不断地挥动着手势说，“老子巴心不得遇上特务，不管是美帝的苏修的，还是境外残军派过来的。”蓦地将竹芭门“哗啦”一声拉开，像个勇士般挺立在门前，冲漆黑夜空故作夸张地一声大喊，“啊，亲爱的特务，你他妈的在哪里啊？快一点出来搞破坏吧！老子泼出命去抓住你一个两个，那就戴大红花打马游街，立大功！当英雄啦！”

2-6  摩嘎10连  女知青寝室  夜/内

知青们靠在床上摆龙门阵。

苏雨萍：“呃，我听营部的同学说，前几天杨连长当众打阿荣耳光的事不知道被谁捅到上面去了，害得杨连长又被叫到营部去修理了一顿，还警告他，以后要是再对知青实行粗暴管理，就要撤他的职。”

苏雨萍：“阿荣的情况有些特殊，他爸爸是个右派，阿荣一直就胆小懦弱。”

刘春碧：“难怪嘛，我看阿荣在连队领导面前总像被调教得很驯服似的，低着头，说话声也小得像是在哀求什么。不管受了什么欺侮，也从不抗争，默默地忍受，在知青眼中，他是全连头号窝囊废。”

郑佳梅：“这件事收情是我去营部反映的，杨连长对知青严厉得太过份了，阿荣担粪淋菜地，连长责怪他桶没装满，故意偷奸耍滑，上去就打耳光。晚上不准阿荣吃饭不说，还在政治学习会上捆绑批斗。”

苏雨萍：“看不起，郑佳梅，你胆子大啊，敢告连长的状。”

郑佳梅：“我认为杨连长这么做是违背毛主席知识青上山下乡精神的，我们不能熟视无睹，更不能忍受，必须要让帮助杨连长改正这个缺点。”

苏雨萍：“你郑佳梅身份特殊，所以营长教导员不得不把杨连长叫到营部去修理一顿。其实，粗暴的军阀作风在兵团各个连队都很普遍，也有胆大的知青写信反映，可上级领导孝虑的角度不同，认为严厉的手段确能保证劳动任务的完成，既然知青是下来接受再教育的，不严厉怎么能教育好他们？”

刘春碧：“所以呀，他们对知青的反映不理不问，更不会认真追查处理。”

郑佳梅：“其实啊，杨连长这个人除了脾气暴躁，其它方面倒真是不错的。”

刘春碧：“我听肖指导员说，杨连长是有名的战斗英雄。1962年中国军队秘密过境扫荡蒋匪残军时，他歼敌14名，自己也3处负伤，立了2等功。部队集体转业到兵团后，他也是有名的劳动能手，我们10连在他的领导下，年年夺红旗。”

苏雨萍：“我听老农工说杨士模是汉名，其实连长是磨黑的罗族人，还说罗族是仡佬族的一个分支，在祖国大家庭的56个民族里并没有罗族的名字。”

刘春碧：“杨连长的皮肤黑得过分，接近非洲人，你们看他胸脯、后背、鼓突着一砣砣的犍子肉，而且，他那双眼睛竟发出幽幽的蓝光。”

苏雨萍：“我还好几次听他得意对盯着他的蓝眼珠看的知青说，我吃的蛇胆多。”

2-7   摩嘎10连  日/外

一辆拉物资的马车顺着机耕道回到连部门前的坝子上。

肖德天从连部出来：“连长去营部开会回来了？”

杨士模虎地站立在马车上大声喊：“都过来一下，过来过来。”

农工知青全都奔过来，围在马车旁。

杨士模：“营部刚刚开了今年梯田大会战的动员会，我和弄弄坪8连的指导员庞真权都在会上发誓要夺红旗！从明天起，我们的人马7点上山，天黑以后下山，中午饭也送到山上吃。学毛著我们让弄弄坪8连压了一头，梯田大会战我们说啥也得把他们压下去！大家有没有信心？”

众人一声吼：“有！”

杨士模不满意：“拿出劲头来！”

众人提高嗓门吼：“有！”

杨士模：“我再提醒一句，女娃娃生来力气小，重活苦活，男人要多干一些。”

2-8   会战工地  晨/外

杨士模带着队伍匆匆赶到山坡上。

此时，旁边几百米外的一片山坡上巳是人声鼎沸，满山遍野传来挖橡胶穴的声音。

杨士模骂道：“妈的，我们比平时提前了一个钟头，没想还是被弄弄坪8连抢了先手。同志们，弄弄坪8连巳经抢到我们前面去了，有着光荣传统的10连怎么办？我们能够自甘落后吗？”

知青农工一声吼：“不能！”

杨士模：“我宣布：明天6点上山！再苦再累，就是每个人扒它3层皮，我们也要战胜弄弄坪8连，把优胜红旗扛回来！”

2-9  会战工地  日/外

从山脚到半山，一层层梯田上到处散布着挥锄奋战的知青身影。

用以鼓舞士气的红旗，被山风刮得呼啦啦响。

苏雨萍拿着皮尺跳进一个橡胶穴，丈量深浅宽窄，喊道：“张伯云，深度够了，底宽还差3公分。”

张伯云伸出双手：“还不合格呀，你看看，我这双手巳经打了多少个血泡。”

苏雨萍：“血泡谁手上没几个啊。杨连长说了，橡胶穴必须是口宽80公分，内深70公分，底宽60公分。”

张伯云：“连长照顾你，安排你当质量检查员，比我们可松活多了。”

2-10   会战工地  日/外

天低云暗，大雨将至。众多知青匆匆收拾工具，准备返回驻地。

杨士模大步走来，突然注意到一段梯田上的橡胶穴挖得又浅又小，怒眼一瞪：“这是谁挖的？”

正慌着下山的知青们全都愣住了。

汪家荣畏畏缩缩地应声：“连长，是我……我挖的。”

杨士模：“你这个右派娃娃，是来边疆搞建设，还是搞破坏的？”

汪家荣吓坏了：“连长，我重新挖，马上挖！我不回去，我不吃饭，我加夜班……一定把橡胶穴重新挖好！”

杨士模：“给我滚回去！吃完饭马上开批斗会！”

2-11   摩嘎10连  连部  夜/外

知青农工们黑压压挤坐在一起。

汪家荣缩在最后一排，把脑袋深深地埋进裤裆里。

杨士模：“劳动是啥子？啊，在我杨士模的睛睛里，就是打仗，就是冲锋陷阵，就是流血牺牲！我常说，军令如山倒，战士在战场上打了败仗，就得军法从事，就得掉脑袋！所以我们连队才能年年夺红旗，评先进，所以我才这样严格地要求你们。汪家荣偷奸耍滑，就是丢我们连队的脸面，就是破坏农业学大寨，就是刘少奇的孝子贤孙！不狠狠收拾，他二回还要犯。汪家荣呢？汪家荣，给老子滚出来！”

汪家荣惊惶失措地站了起来。

杨士模大步上前，像拎小鸡一样把汪家荣拎到前面：“给我面向革命群众站好，你这个刘少奇的孝子贤孙！”

汪家荣：“我爸爸是个右派分子，可我不是刘少奇的孝子贤孙。杨连长，你饶了我吧！”

杨士模：“今晚，我要杀只鸡给猴看，今后哪个再偷奸耍滑，汪家荣就是榜样！”吼罢，从桌上抓起一根绳子，把汪家荣反捆起来。

汪家荣陡地跪下：“可怜可怜我，饶了我吧！我现在就上山，我要挖最大的穴！哎呀呀，我要流尿啦……妈妈呀，我流啦！”

全场静若死水。知青们眼中充满同情与不满。

杨士模揉揉鼻子，声音也变得有些异样，揉揉下巴：“汪家荣，你认不认罪？”

汪家荣：“认……我认罪！我是有意破坏伟大领袖的战略部署，我对不起毛主席，对不起杨连长……我向大家请罪！”猛地向着战友们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当他抬起头时，大家看到他的额头上、脸上巳是鲜血淋漓。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阵狂风刮来，乌云翻翻卷，雷声轰鸣，闪电犹如银蛇乱蹿，滂沱大雨狂泻而下。

悬挂在竹杆顶上的两盏马灯也被只得摇来晃去。

杨士模大喊：“散会！”

人们四下散去，慌慌钻进芭茅屋。

杨士模解开汪家荣身上的绳子：“狗日娃娃，快滚回去睡觉。”

汪家荣：“不，连长，我要将功赎罪……我要上山挖大穴！”

杨士模：“你疯了，现在打雷下雨扯火闪，你还上啥子山？明天雨停了再去。”

汪家荣：“连长，给我个机会！我一定要完成任务，不拉连队的后腿，不影响连队夺红旗！”

杨士模：“狗日娃娃，没想你倒还像我杨士模带的兵！走，老子陪你上山！”

汪家荣：“连长，你……”

杨士模：“我是你的连长，别说上山挖大穴，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得陪着你！”

2-12   会战工地  晨/外

天亮后，雨住雷收。

待知青们赶到山脚下，看到梯田带上晃动着两个赤裸着上身的人影。黑的强壮，白的瘦小。两人头上、身上水湿淋淋，也不知是雨，还是汗。

2-13  会战工地  日/外

苏雨萍走到了汪家荣地地段上，看到他还在拼命挖穴，脚下的泥土堆成小山，他汗流浃背，胸脯起伏，火辣辣的太阳放肆地炙烤他骨骼凸突的背脊。

苏雨萍看到汪家荣挖的橡胶树穴又深又大，怜悯地：“阿荣，何必挖这么大嘛，只要达到标准就行了。”

汪家荣：“不，我要挖大穴，要不又得挨批斗……苏雨萍，你晓得我成分不好，我怕呀！”

苏雨萍摇摇头，走到前面赵志伟负责的地段，正拉开皮尺检查树穴，忽然听到有人惊慌的喊叫：“不好了，阿荣昏过去了！”

苏雨萍和赵志伟飞快地跑过去，只见汪家荣脑袋朝下扑倒在树穴里，双脚无力地戳向空中。

杨士模飞步赶来：“狗日娃娃硬要逞能，老子昨夜里拉他都拉不住。”

杨士模和几个知青七手八脚地将汪家荣从树穴里拉了上来。

坑里，留下了一滩鲜血。

汪家荣巳经昏迷了，嘴里仍不停地冒着鲜血和泡沫，喉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我要……挖大穴……我要……好好改造……”

杨士模大叫：“快，快把他弄到团部医院去！”

杨士荣把汪家荣背在背在上，飞快地往山下跑。一大群知青紧跟在后面。

2-14   盘山机耕道上  日/外

杨士模坐在驭手位置上,猛挥马鞭，口中“驾驾”有声，马车向着山外一路狂奔。

汪家荣躺在张伯云怀中，鲜血仍不断地从嘴里流出。

苏雨萍：“阿荣，你醒醒，你可不能死啊！”

赵志伟伸手在汪家荣的鼻孔前探探：“完啦完啦！连长，阿荣好像没气啦！”

杨士模口中发出一声“哦”，将马车停住，慌忙跳下车来，双手抱住汪家荣大吼：“你……你可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汪家荣睁开眼，呻吟着:“连长……我不会拖全连后腿……我要挖大……大穴……”头猝然歪向一边。

张伯云：“连长，阿荣死啦！”

2-15  摩嘎10连  女知青寝室  夜/内

室友都睡了，刘春碧还在灯下写日记……

刘春碧的画外音：在知青们眼中，杨士模是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混合体。他立过军功，多年的部队生活使他保持着许许多多人民解放军的优良传统。他严于律己，劳动中总是身先士卒；他关心手下的每一个“兵”，有谁病了，他端汤送药，无微不至。

刘春碧凝神思考片刻，提笔又写下去……

刘春碧画外音：他从不利用职权为自己捞好处，而且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他渴望能得到知青们发自内心的尊重甚至爱戴。可是，由于他是个文盲，作风又太粗暴，更严重的是他把自己置于一个与全体知青对立的位置上而他本人却毫无察觉，这就让他和知青之间的隔阂，反而越来越深。杨士模为此真诚地痛苦，他实在想不透这是怎么回事。

字幕：两个月后

2-16  摩嘎10连  女知青寝室  傍晚/外

钟声一响，苏雨萍、刘春碧、郑佳梅几名女知青赶紧提起小凳子，出门向连部门前坝子跑去。

苏雨萍刚跑了几步，一下捂住肚子，步子慢下来，

刘春碧回头问：“你怎么了？”

苏雨萍：“不知怎么搞的，我肚子突然疼得厉害。”

刘春碧：“快一点，迟到又得挨连长刮胡子。”

苏雨萍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提着凳子，弯着腰向会场挪去。

站在连部办公室门前的杨士模一眼看见苏雨萍，马上跳下台阶，大步向她奔来，关切地问：“怎么搞起的，苏雨萍？”

苏雨萍：“晚饭时不知吃了啥，肚子突然痛得厉害。”

杨士模；“你回屋去躺着。卫生员治不好你这病，我家里有好药，包你药到病除。”

杨士模往家里跑去。

苏雨萍也回了寝室。

2-17  摩嘎10连  女知青寝室  傍晚/内

苏雨萍回屋没一会儿，杨士模就进来了。

苏雨萍过意不去：“连长，你要主持政治学习，耽误了你，怎么行？”

杨士模：“我和指导员分了工的，我没文化，政治学习这一摊编统统归他管。

苏雨萍：“其实也没学个啥，天天晚上不就是把大家弄拢来听指导员读报纸。”

杨士模点亮桌上的煤油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芭蕉叶包，一层层解开，里面裹着一个小红布包，打开小红布包，拇指大一小块黑泥状的东西露了出来。

杨士模细心地用火柴棍挑出火柴头大的一小块，将它放到煤油灯的火苗上去烤。

苏雨萍突然觉得气氛神秘起来，杨士模仿佛变成了一个巫师，火柴棍上的小黑泥在他的法术下，一点一点地膨胀，最后竟变成了一颗小拇指头大的泡酥酥的黑球，空气中飘着沁人肺腑的幽香。

苏雨萍：“杨连长，这是什么药呀？”

杨士模：“灵丹妙药，灵验得很。”

杨士模把那小黑球递到苏雨萍嘴边，又端起半碗凉开水，然后说：“来，张开嘴，把它吞了。”

苏雨萍颖惑地盯着那小黑球，不敢张口。

杨士模：“吞了，很快你就会和好人一样了。”

小黑球顺着苏雨萍的食道滑进了肚子里：“闻起好香啊，就是吃进嘴里有一点苦阴阴的。”

杨士模将剩下的黑泥小心翼翼地包好，放进口袋：“好了，你休息一下，会就不必去开了。”

2-18  摩嘎10连  女知青寝室  夜/内

几名女知青有的巳经上了床，有的还在倒暖瓶里的水烫脚。

苏雨萍神秘地对刘春碧和郑佳梅说：“杨连长有一种治肚子痛的药，特别灵验。吃不去不到10分钟，就和好人一样，一点都不痛了。”

郑佳梅：“什么药啊？有那么灵验。”

苏雨萍：“真的，那药就像黝黑黝黑的橡皮膏，用火一烧，香得很，就是吃起有点儿苦。”

刘春碧肯定地说：“苏雨萍，他给你吃的是鸦片。”

苏雨萍大惊：“鸦片？杨士模怎么会有那样的东西？”

刘春碧：“岂只杨士模，这队上的老农工，附近的老傣，好多人家里都有，这深山沟里医疗条件太差，他们遇上个头痛脑热的，就只能用鸦片来治，有的人还上了瘾哩。”

苏雨萍的神情一震……

2-19  摩嘎10连  晨/内

知青们三五成群地顺着机耕道往山外走去。

苏雨萍从竹芭屋出来，百无聊赖地在坝子上转悠。

一女知青从她身边路过时问：“苏雨萍，好不容易盼来个星期天，全连的知青都去逛大勐龙了，你不去呀？”

苏雨萍眨眨眼，压着嗓子道：“昨晚和刘春碧、郑佳梅说好一路去中老边境上的龙吐白玩的，没想半夜里‘大姨妈’提前光临，只好下个星期天再去喽。”

2-17  摩嘎10连  女知青寝室  日/外

连部驻地空荡荡的。苏雨萍坐在竹芭屋门外吹口琴，杨士模来了。

杨士模：“苏雨萍，连队全走光了，你咋个没和大家一路出去耍呀？”

苏雨萍：“我……大勐龙我都去过两次了 ，屁大一条街，没意思。”

杨士模：“去龙吐白啊，那个小场街有意思，一街跨两国，好多知青都去过了。”

苏雨萍：“刘春碧和郑佳梅今天就去龙吐白了，我嫌远，不想去。”

杨士模：“那就到勐鲁县城去耍嘛，勐鲁可是个大地方，有三条街子，还有电影院，热闹得很，想不想去？”

苏雨萍：“来了这么久，我还真没去过勐鲁县城哩，有多远啊？”

杨士模：“不远，还不到30里路。到摩嘎劳改农场后，就全是国防公路，好走得很。”

苏雨萍：“30里呀，我走不了，还是算了吧。”

杨士模：“想去，我就用自行车带你去，30里算个啥？个把钟头就到了。”

苏雨萍：“连长你还有自行车呀？”

杨士模：“我哪买得起那机械化？是上面配给连部的，还是你们上海产的‘凤凰’，名牌货。”

苏雨萍：“太好了！连长，那就得辛苦你了。”

2-20  去勐鲁途中  日/外

铃声脆响，一辆自行车载着苏雨萍与杨士模驶入画面。

机耕道两旁不时有淙淙流淌的小溪有高高的槟榔树和傣家的竹楼掠过。

上坡时，杨士模推着车与苏雨萍并肩而行。

下坡时，杨士模带上苏雨萍，一阵风刮向谷底。

苏雨萍吓得尖叫，紧搂住杨士模的腰。

杨士模一副幸福无比的样子。

突然，杨士模敞开沙哑的喉咙，吼出了一腔民歌：

昨日从你门前过，

看见大嫂长得标。

脸上带的是美人笑，

头上花儿迎风飘。

又歪嘴儿又眨眼，

胳肢窝里把手招

苏雨萍既惊又羞：“连长，你咋能唱这样的歌啊？”

杨士模：“歌嘛，不就是拿来唱的？这种歌唱起安逸！”

2-21  傣家小寨  日/外

穿过傣家寨子时，杨士模不停地摁着车铃。

杨士模停地和傣家男女招呼说话，用的是傣语，苏雨萍听不懂。

苏雨萍注意到杨士模得意非凡，那些傣家人看她的目光也分明不太对劲。

2-22  去勐鲁途中  日/外

出寨子后，苏雨萍好奇地问：“连长，你们说的什么呀？”

杨士模：“哦，你给我们弄弄坪10争脸面了，他们都夸你长得像孔雀公主一样漂亮。我告诉他们，这是我们刚来的上海女知青。”

2-23  勐鲁县城  日/外

杨士模与苏雨萍并肩走在勐鲁县城狭窄的街子上。

苏雨萍扫兴地：“一个县城还没有上海的一条街大，一点都不好玩。”

杨士模：“上海嘛，那还消说。”

苏雨萍：“早晓得这样，我就不来了。”

杨士模：“勐鲁城比大勐龙还是要好一些嘛，你看，这大街还是水泥铺的哩，光生得很。”

2-24  龙吐白  日/外

刘春碧与郑佳梅过了一座老态龙钟的石拱桥，进了场口。

赶摆天，小街上人头涌荡，热闹非凡。

刘春碧：“太有意思了，一条青石板小街，将古老的寨子一分为二，一半在中国，一半在老挝。”

郑佳梅：“小街两边，还有这么多傣家人的木楼。”

刘春碧：“龙吐白住的可不是傣家人，我打听过，叫尖尖苗，是苗族的一个分支。”

2-25  勐鲁县城  电影院门前  日/外

杨士模与苏雨萍从电影院出来。墙上，贴着阿尔巴尼亚故事片《海岸风雷》的海报。

杨士模认真地说：“今天我才弄明白，阿尔巴尼亚为啥和我们关系那么好，原来这个国家和我们一样，也说中国话。”

苏雨萍噗哧笑出声：“你连这都不知道呀，外国片拿到中国来放，都得由中国人重新配音的。”

杨士模：“配音？啥叫配音啊？”

苏雨萍：“连长，我考考你，阿尔巴尼亚在什么地方？什么洲？有多远？坐什么车去？”

杨士模想了想，指着东南方向自信满满地说：“这个你难不住我，阿尔巴尼亚在西双版纳州，坐汽车要两三天才能到。”

苏雨萍笑得眼泪直流，前仰后合直不起腰。

杨士模不好意思地：“我说错了么？那你说，它在哪里嘛？”

2-26  勐鲁县城  午/内  

杨士模与苏雨萍走到“前哨饭馆”门前。

杨士模：“耍了半天，肚皮都饿巴背了。苏雨萍，我们吃了饭再回去，要得不？”

苏雨萍：“行啊，我也饿了。不过，得由我来办招待。”

杨士模：“那不行，我是连长，工资比你高，我来买票。”

苏雨萍：“你买票我就不吃。”

杨士模：“好，好，你买，让你买。”

2-27  龙吐白  日/外

一座小石桥横跨在寨子中央，北边是老挝哨所，南边是中国边防哨所。两国哨兵隔桥而立。哨所顶上，飘扬着两国国旗。

刘春碧与郑佳梅以及一大群知青站在南桥头上往对面观看。

刘春碧：“那就是老挝啊，一点外国的感觉都没有。”

2-28  龙吐白  米线馆  午/内

刘春碧和郑佳梅走进一家米线馆。

刘春碧喊道：“服务员，来两碗羊肉酸菜米线。”

旁边桌子坐着的几个女知青正情绪激动语言粗鲁地议论着：

女知青甲：“老子只看到一眼，狗日的，看起好舒服哟！”

女知青乙：“狗日的不单样儿长得好看，关键是气质好。”

女知青丙：“上海小伙嘛，我们重庆的男崽儿硬是比不上。”

刘春碧主动搭话：“你们是重庆的呀？”

女知青甲：“是啊，我们是沙坪坝的。”

刘春碧：“我是天府中学的，叫刘春碧，现在在4营磨嘎10连。你们在说哪个啊，说得那么展劲？”

女知青甲：“师部宣传队昨晚来龙吐白为边防军慰问演出，里面有个叫冯中文的上海知青，舞跳得好，小提琴拉得霸道不说，人长得硬是绝了，比《野火春风斗古城》里的王心刚还漂亮！”

女知青乙：“宣传队的人还没走，刚才我们还在场口看见那姓冯的美男子了。”

女知青丙：“那个姓冯的崽儿看起舒服惨呐！嗨，我们绕到场口等到，再看他龟儿一回。”

郑佳梅来了兴趣：“春碧，我们也跟去看看。”

2-29  勐鲁县城  “前哨饭店”  中午/内

桌上摆着两大盘炒盐肉，一碗白菜汤。

杨士模大口刨饭，大筷挟肉，边吃边说：“香，硬是好吃！今天运气好，还能碰上卖盐肉。”

苏雨萍：“这算什么好吃的呀？盐肉腌的时间太长了，带着股臭哄哄的味儿。我只吃白菜汤，你帮帮忙，把盐肉全吃了吧。”

杨士模把盐肉往一个盘子里赶：“你们女娃娃就是秀气，这么好的东西可不能浪费了。”

杨士模把两盘盐肉全装进了肚子，盘子也用菜汤涮了，双手端起来喝了个精光，一粒油星也舍不得浪费。

2-30  龙吐白  米线馆  午/内

郑佳梅从店门外小摊上端着两碗茶水进来：“春碧，来，喝碗苦丁茶，喝了清心败火，还能明目……呃，刘春碧，我跟你说话哩，你发什么呆啊？”

刘春碧眉头紧锁，口里嘟哝着什么，蓦地从黄挎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飞笔疾书。

郑佳梅：“是不是想把诗写好的人，就必须得疯疯颠颠的呀？”

2-31  摩嘎10连  傍晚/外

苏雨萍用脸盆端着衣服去操场下面的小溪边洗，路过操场时，看见几名女知青站在篮球架嘀咕。

苏雨萍：“你们在说什么呀，那么来劲？”

女知青们支吾着把话题扯开，明显回避着她。

苏雨萍下到小溪边。小溪对面正说话的几个女知青看见她来了，也忽地止住不语。

苏雨萍大惑不解，生气地端上衣服回到寝室。

2-32  女生寝室  傍晚/内

刘春碧点燃干树枝，满屋浓烟滚滚。

苏雨萍：“你在干什么？放火啊！”

刘春碧：“我这是刚向老农工学来的方法，太阳落山前用树枝、青草点火熏一熏，晚上睡觉屋里的蚊虫就少多了……呃，你不是去洗衣服么，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苏雨萍：“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她们一个个好像全都在背后说我的小话，气得我连衣服都没洗就回来了。”

刘春碧：“苏雨萍，整个连队都嘈翻天了，你还真不知道啊？”

苏雨萍：“到底出什么事啊？急死我了！”

刘春碧：“苏雨萍我问你，这个星期天，你是不是跟杨士模到勐鲁城里玩去了？”

苏雨萍：“是啊。那又怎么了？”

刘春碧：“你是不是坐在他的自行车后面，还两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杆？”

苏雨萍：“那是下坡的时候呀，自行车跑得飞快，我要不抱着他，还不摔下去了？”

刘春碧：“你呀，真不懂事！你这么漂亮的一个年轻姑娘，对杨士模表现得这么亲热，他会怎么想？看样子你还真是不知道，那天他带你进城的路上，逢人就扯旗放炮地宣传你是他刚买回来的漂亮婆娘。”

苏雨萍：“啊……他咋这么坏呀？不行，他公开败坏我的名誉，我要到营部、团部去告他！”

刘春碧：“你千万不要冲动，他嘴上说说，又没有对你采取过分的行动，你要真把他告了，上面无非也就是批评他几句，不会动他一根毫毛的。他要晓得是你告了他，你以后在10连还过得下去日子么？”

苏雨萍：“他公开往我头上泼污水，败坏我的名誉，难道我就忍气吞声了？”

刘春碧：“退后一步自然宽，人在矮檐下，哪能不低头。你真要为这事和领导闹翻了，最后吃亏的肯定是你自己。”

苏雨萍：“这人太坏了，还连长哩，简直就是个大流氓！”

刘春碧：“杨士模喜欢你，我们全都看在眼里的。”

苏雨萍：“谁稀罕他喜欢了？”

刘春碧：“你稀罕也罢，不稀罕也罢，反正他要喜欢你，你又能把他怎么样？像杨连长这样的人，其实也很可怜，过去一直生活在军营里，转业后又在这深山老林里抡大板锄，周围全是男人。虽说也有个老婆，可那是花钱买来的，感情自然说不上。”

苏雨萍：“哪我该怎么办？就这么算了？”

刘春碧：“我看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种选择，一是告他，和他公开闹翻；二是装着什么也不知道，他要是再像以前那样讨你的好，你也不要公开拒绝他，而是找借口推托回避。”

苏雨萍想了想：“春碧你分析得有道理，我看，还是第二种办法好一些。”

2-33  摩嘎10连  连部门前坝子  日/外  

马车停在连部门前的坝子上。

杨士模和肖德天带着几名农工往下卸锄头锄把。

肖德天跳上石阶敲钟，大喊：“明天全部要上山管理橡胶林林带，知青都出来领新工具，每个人都有。”

知青们闻声赶来。

杨士模给大家分发工具：“这是马头牌的，最好的锄头。”

赵志伟接过砍刀：“这砍刀没开封明天怎么用啊？”

杨士模眼一鼓：“自己拿去磨磨不就行了，还要我们当领导的给你开封啊！”

张伯云一手提着锄头一手提着锄把叫苦：“这锄把又粗又糙，怎么上啊？”

杨士模喝道：“连根锄把都上不来，你有啥鸡巴用？”

2-34  摩嘎10连  女知青寝室  日/外

苏雨萍和刘春碧、郑佳梅等女知青把工具拿回寝室，呆在门外正犯难，杨士模来了。

杨士模当着刘春碧和郑佳梅的面，交给苏雨萍一把磨得又亮又锋利的砍刀，一把锄头：“苏雨萍，你一会把新领的锄头砍刀退回去，我巳经给你弄好了。”

苏雨萍很不好意思：“杨连长，这……太麻烦你了。”

刘春碧和郑佳梅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刘春碧故意露出嫉妒的样子嚷道：“连长，我们都是你的兵，你这一碗水没端平啊。”

杨士模笑呵呵地说：“那还消说？都把工具给我，锄把我给你们上，砍刀我给你们磨。”

2-35  摩嘎10连  女知青寝室  傍晚/外

刘春碧：“现在我们开会，这次会议的中心议题只有一个，就是罐头问题。苏雨萍，你先把情况给郑佳梅、姜维英两位同志介绍一下。”

郑佳梅：“情况是这样的，当初和我一起主动留在兵团当知青的同学，都陆陆续续回到了缅甸。我爸爸妈妈听说我们这里生活比较艰苦，给我写了一封信，希望我们搞好身体，还具体要求我无论如何，每周必须买一个大号的红烧猪肉罐头，和你们三位室友一起改善生活。可是，我思想很矛盾，这不是搞特殊吗？搞特殊当然是不符合毛泽东思想的，这罐头能买还是不能买，我巳经向我们的团支部书记刘春碧同志作了汇报，春碧建议我再听听你们两位战友的意见。”

刘春碧：“情况你们都知道了，大家都畅所欲言，把自己的想法讲出来。”

姜维英：“我认为这不是一个红烧猪肉罐头的问题，而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大是大非的问题。我们这么远跑到边疆，就是来经受考验的，背着那么多战友吃罐头成什么话？再说，一个大号罐头一公斤重，里面有肉还有油，吃了肉还要吃油，如果用油来炒菜下饭，我们还得吃好几顿，要是我们把嘴巴吃滑了，思想上就一定会产生动摇，那革命的班，就接不成了，甚至还有可能滑到资产阶级的泥坑里去。”

刘春碧：“的确，一个罐头，给我们出了道大难题，我们要研究出一个既要有利于我们接受再教育，又要有利于我们的身体建康的意见来。没有一个强壮的身体，我们同样不可能在边疆扎根一辈子，这样就辜负了毛主席他老人家对我们的殷切期望。你们说是不是啊？”

苏雨萍：“我非常赞成刘春碧的意见，我们都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现在的伙食太糟糕了，我近来常常冒虚汗，插秧时，腰弯下去不一会儿，就感到头皮发麻两眼发黑，早上梳头时头发一把把往下掉。今后的劳动只会更加繁重和艰巨，边疆靠我们来开垦，锄头都举不起，怎么建设边疆呢？”

姜维英：“红军过雪山草地，吃树皮草根都能把革命搞成功，我们是光荣的军垦战士，怎么能够每星期吃一个大号红烧猪肉罐头？那不是罐头，而是资产阶级思想的侵蚀，是修正主义妄图钻进我们的脑袋。平时学习时常常讲的‘防微杜渐’，不正体现在这样的时候吗？”

苏雨萍：“我原则上同意刘春碧的意见，我们既然下决心扎根边疆，就一定要要把身体搞好。”

姜维英：“毛主席教导我们要‘三好’，首先就是身体好，有了好身体我们才能够拼命干，才有条件早一点把边疆建设成美丽的大花园。”

刘春碧：“这样吧，我们用民主的方式来决定吃不吃红烧猪肉罐头，同意每周由郑佳梅同志去买一个大号红烧猪肉罐头的，请举手。”

苏雨萍和姜维英把手举得老高。

郑佳梅嚷道：“我弃权，你们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反正同意吃罐头的人多我就负责掏钱买。”

姜维英：“我反对。”

所有的眼睛都聚焦到了刘春碧脸上。

刘春碧：“现在是两票赞成，一票反对，一票弃权，我这一票很关键。为了不激化矛盾，我现在提出一个折衷的方案，暂时同意郑佳梅同志先把罐头买回来，至于吃还是不吃，下次民主生活会议再讨论决定。”

（第2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