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集
1、桃花镇郊建房工地
工地上一片繁忙，推土机打夯机隆隆轰响，洪金仁头戴安全帽指挥搭井字架。
2、接近完工的新楼。
工人们已经开始室内粉刷和局部装璜。
乐山在门外搅拌砂浆水泥。
3、已经装璜布置的二楼客厅。
一直忙于筹建公司的洪金明向戴了安全帽的洪金仁汇报公司筹备情况。
沈大好坐在旁边房间休息。
洪金明：“你这边房子快完工了，我把公司的筹备情况向你汇报一下！”
洪金仁：“果真让那半傻子出任董事长？”
洪金明：“不是他当谁当。林光，你妹妹，县里孙局王局李局虽然都配了干股参加分红，可他们全都推托现职国家干部不能出面，说实话，我早就想办公司，要不是抓住这个傻子，我说什么也不会办，发财大家发，出了事让我顶，我可没这么傻。”
洪金仁：“你的意思我明白，拿他当这个。（摘下头上安全帽敲敲）”
洪金明从包里掏了一枚公章放在洪金仁头上，“那是什么安全帽，这个比那个还安全。”
洪金仁将公章拿手上看看：“哦，公章已经刻好了——‘中国大千集团总公司’大千啥意思？”
洪金明：“第一，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第二，董事长姓千，栽他身上没法推。”
洪金仁：“就这样，只怕这中国后面还要加个桃花镇吧！”
洪金明：“加不加反正属你领导。现在做生意牌子要大。我准备把总部设在县城，包租三个客房。下设三个独立经济实体，也就是我原先的三个厂米厂，酒厂，农药厂和一个贸易货栈。”
洪金仁：“老店新开重挂招牌。我说的那沈小姐你请了吗？”
洪金明：“已经带过来了。”
洪金仁走向房间，与沈大好握手：“欢迎沈小姐参加我们公司工作。”
4、大街上。
迷糊拉了满满一拖车花圈不停地跑，在一店面前稍一停立即被女老板赶走：“走开，走开！”
陶红骑了摩托从身边走过。
迷糊快赶：“陶秘书，你看到洪镇长吗？”
陶红：“你看着我，从这儿拐弯那边有座新盖的新房，你去，给他送花圈！”
5、新楼门口。
迷糊拉着板车不停地转小圆圈，始终不敢停步跟门口拌水泥的乐山说话。
迷糊：“小兄弟，洪镇长在这儿吗？”
乐山抬头认认迷糊：“你是，迷糊同志！”
迷糊：“哦，你不是跟邱书记一起去我家的那个大学生吗？真的分到我们这边当老师啦！”
乐山：“还未正式报到上班，先打几天工。”
迷糊：“还有我们村洪支书哪女儿咋没有与你分一块。”
乐山：“也回来了。——你到那儿去送花圈？”
迷糊：“唉，别提了，我老婆死的时候好多人送礼，钱钞毯我叫洪镇长拿走了，就剩这么多花圈退不能退，放屋里占地方，烧掉吧，百把块一个也嫌浪费，我拉街上看看能不能卖几个钱。”
乐山：“嗨，你倒也想做生意了，就是缺点商业经验，就算卖你也得把这上面的题款撕掉悄悄的寄到花圈店卖，送到火化场出租，这种特殊商品是不能沿街叫卖上门兜售的。”
迷糊：“到底是文化人，说得在理。走到哪家门口都不许停步，跟人说句话也得走着说，就这么走啊走，一连走了三天也没卖掉一只。……咱也不想赚这钱了，全都送给洪镇长，他车在这儿哩，——洪镇长！”
6、二楼房间。
沈大好：“有人叫你！”
洪金仁从窗子看见迷糊，下楼！
7、门口。
洪金仁：“我以为谁叫，原来是迷糊同志来了，你干嘛转圈子？”
迷糊：“你看我这车特种商品能停在人家门口吗？”
洪金仁笑笑：“这户人家好说话，不但可以停他门口，还可以放到家来！”
迷糊：“你别捉弄人了，你家的房子呀！”
洪金仁：“你别管！我让你放你就放。”帮迷糊搬花圈进屋。
迷糊：“别乱来，当心挨人家打了！”
洪金仁：“打什么，这就是你家的房子呀！”
迷糊大惊：“我家的房子，开什么玩笑。”
洪金仁：“本来想装璜好了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没想你到往这边运东西了。”
迷糊：“哦，这么大地方，干脆把家里那一百多个一齐拿来，开个花圈店。”
洪金仁：“这小生意没意思，跟我们一块做大生意。——上楼吧，我们正在讨论给你安排工作。”
8、二楼客厅。
洪金明：“（对站立着的迷糊）迷糊——咋称呼呢？叫迷糊先生吧，我们今天到你新房来，一是向你道喜，二是向你汇报一下公司的筹备情况，我与洪镇长一致商定，决定由你出任中国大千集团总公司董事长。”
陶红窃笑，站立一旁拆开几套高档西服。
洪金仁：“听到了么？咋不说话？”
迷糊木然，“听着哩，不就是个董事长么？冲茶倒水扫地抹桌。”
洪金明：“你坐下，那些粗活不要你干，董事长就董事长，公司总裁！”
迷糊：“种菜我会种，只是这董事长，咱懂的事不多。”
洪金明：“不要懂多少事，就在这审批报告上签过名字你会不会？”
迷糊：“我名字多得很，你们随便写一个上去不就行了么？”
洪金明：“不行，要你自己写——手不要抖！”
陶红：“迷糊哥，你可要考虑考虑，他们要你当法人哩！”
迷糊刚写下一个千字放下笔，“不，不，犯人不当，犯法的事不能做。”
洪金仁：“谁叫你当犯人，是法人，负责任的人。”
迷糊：“这也罢了，做事那能不负责任。”签好字，“你就说说这董事长咋做吧！”
洪金明边说边演示：“做嘛，很好做的，你先把这套衣裳穿上！”拆开几套高档西服，让迷糊从里到外换装。“沈秘书，给董事长更衣！”
沈大好应声而至，与迷糊对视，双方惊喜。
沈大好：“你，你做董事长，果然发达了，我好高兴！”
迷糊：“又见到你了，我也好高兴！”
洪金明：“别顾说话，把这破夹袄脱了。”
迷糊：“好冷！”脱了外衣。
沈大好给迷糊穿上名牌。
洪金明审视：“好，还真的有些人模鬼样的，——长短差不多，就这肚子不够腆（顺手拿起一只沙发垫往迷糊腰间一塞）好，现在可以了！”
洪金仁附和：“可以，可以。”
迷糊：“这样一穿就是董事长了？”
洪金明：“还差一样。”拿出手机往迷糊手中一塞，“手里还要抓上这个。”
迷糊拿在手中看看：“哦，这东西咱看也看过的，开始以为旧时代老爷用的惊堂木。我不会用哩！”
洪金明：“出场时带身上做做样子，反正沈小姐随时跟着你。”
迷糊：“做不做事呢？”
洪金明：“多少做一点事，比方来了重要客户，你出场握握手，敬杯酒，说一声‘三克油’（英语谢谢）还有来公司收税的，检查的，拉赞助的，我不好拒绝，你拉下脸，说声‘怒’（NO）。”
迷糊笑了：“绝事，你不发怒叫我发怒，以后洪镇长催我的上缴款我有话回了，瞪起眼说一声‘怒’。”
洪金仁：“别哭声呜啦的，你老陈欠我全给抹了，这段时间嗽叭里点过你名吗？”
迷糊：“唉，这全身毕挺的反而不舒服。”
洪金明：“脱下来吧，等公司正式挂牌时再穿，现在穿身上弄得兮脏的，到时出不了场，这套行头也几千块钱呐。”
沈大好帮迷糊脱了外衣。
迷糊自嘲：“唉，白白挨冻了两回，这真是做梦穿龙袍，快活一刻儿。”
洪金明接手机“嗯，嗯，你跟他们讲我那几个厂现在由妹夫领导，好，好，董事长下去视察，马上就要到你们那边去！”放下手机立时阻止迷糊脱衣，“不，这衣服别脱，有个什么检查组到了厂里现在咱们就得过去。”
9、酒厂。
一座旧粮库改建的简易酒厂，紧挨着的路对面是一座米厂。身穿工商制服的青年干部安股长和一同事巡视厂区后往办公室走去。
安股长：“这次检查，我们发现你们这两个厂有八大问题，不说别的，这酒厂药厂米厂盖在一起就该摘牌子。”
副厂长：“就是，就是，我们整改，坚决整改，你们先到办公室坐坐！”
10、厂办公室。
安股长摘下墙上挂的“食品卫生合格证”的镜框放到办公桌上：“什么时候整改好了再去领。”
副厂长：“安股长，我们所有证照都是经过批准的呀！”
安股长：“他们怎么批的我不管，我是专抓食品卫生的，我这一关你们就通不过。”
副厂长：“这事你跟我说没用，我这副厂长也是打工的，大老板都在城里。”
安股长：“不就是洪金明吗，林光一走洪金风都要倒台了，他洪百万有啥了不起！”
副厂长：“安股长，你可能不了解情况，咱们洪老板现在不是靠的洪家兄妹，邱枫邱书记的妹夫被挖过来了。你喝茶，我再打电话催一催。”
安股长喝茶，将大盖帽脱下压在镜框上。
副厂长接电话：“哦，好，好，你们已经在路上了，知道，不让他们走。”
副厂长放下电话：“他们马上就到，邱书记的妹夫也来了，让你们不要走。”
安股长脸色阴沉，跟同事交换了一下脸色，向副厂长打招呼：“我们走了！”
副厂长拦住：“不，不，老板叫你们不要走。”正在此时，洪金明已经领着迷糊走进室内。
洪金明向安股长介绍：“这位就是邱书记的妹夫，我们公司未来的董事长。”
安股长主动与迷糊握手：“久闻大名，未见其人，幸会幸会！见过一面，我们走了！”
迷糊：“怎么走呢？你们不是下来检查工作的么？”
迷糊说得很认真，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
安股长十分惶恐，淡淡一笑：“说不上检查，咱们是来学习的。”
迷糊：“咱们这酒厂有没有问题？”
安股长：“没啥问题。”
迷糊：“你不要客气，有问题就说，该摘牌就摘。”
安股长对跟来的办事员使使眼色，办事员将牌子重新挂到墙上。安连大盖帽也忘记了拿，转身奔向门口的汽车。
副厂长拿了帽子奔出去。
11、办公室门口
副厂长拿着帽子奔向欲开的汽车：“安股长，你的帽子！”
安股长从车窗中伸出手欲拿。
跟出的迷糊一声怒吼：“别给他！这种人不配戴这帽子！”
安股长缩回了手，汽车开走。
洪金明吓得不敢吭气，反倒有些不过意：“你把这小青年吓的，应该留人家喝一餐酒。”
迷糊：“谁吓他的，他是自己吓自己。这么一副可怜相，还怎么当干部？”
12、新楼工棚。（夜）
乐山坐在地铺上看书，笑笑摸摸乐山单薄的被单，“天气预报又有寒流，别把一个公子哥儿冻死在这儿！”
乐山：“生存锻炼！”
笑笑：“到我家去住吧，明确告诉我爸，你就是邱枫的儿子。”
乐山：“咱们不是商定不跟任何人说的吗？”
笑笑：“笨蛋，正因为不能说真话所以要说真话？”
乐山：“妙语惊人，不明白！”
笑笑：“目前社会上许多人对干部已经有了成见。即使你跟他说真的，他也不会相信一个县委书记的儿子会在假期里打工，会分配到乡下来教书。”
乐山：“既然这样，说了也是白说，还得来住工棚。”
笑笑：“造成他一个将信将疑也是好的。”
13、洪金明家。
洪金明引领迷糊上楼。
迷糊：“还要往上爬呀？”
洪金明：“今天咱哥俩到三楼小厅喝几杯。”
迷糊：“好家伙，你现在是大人物啦，三言两语把个执法的小股长吓得屁滚尿流。”
迷糊：“他哪里是怕我，怕的是邱书记，我真想不通，一个邱枫有啥好怕的。”
洪金明：“你当然这么说啦，你们是亲戚。”
迷糊：“不是亲戚我也不怕他，我只有爱他——这上面还有一层。”
洪金明：“一个小阁楼，我女儿的琴房。”
两人谈说着步入三楼小厅。
14、三楼小厅。
迷糊与洪金明对饮桂芳上菜。
洪金明：“在外咱称董事长，迷糊先生，在家嘛，咱就称一声迷糊兄弟。我帮你办公司，你能不能帮我办一件私事？来，再敬你一杯！”
迷糊：“唉，这人运气一转可了不得，从来都是我求人，现在都是人求我，啥事你只管吩咐好了。”
洪金明：“好，爽快，我也就直说了吧，我家女儿笑笑你认识吧？”
迷糊：“知道，知道，大学生。”
洪金明：“唉，你老弟别看咱家这么有钱，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咱就这么一个女儿，人家望子成龙，我只有望女成凤，从小就送去城里上贵族学校，一年五六万，如今大学毕业，却被分配回乡教书，你能不能跟舅老爷说说，帮我女儿重新安排一下工作。”
迷糊：“教书好哇，教书受人尊敬。”
洪金明：“这个你不懂，我慢慢跟你说。”
桂芳上菜，神秘地跟金明耳语：“笑笑又把那同学领回来了，她说要给你一个惊喜。”
洪金明：“你知道啥事？”
桂芳：“她说那同学爸爸是咱们县县委书记。”
洪金明略一愣，桌子一拍：“骗局，又是骟局，问过几次都是工人，几天一过又提升为县委书记了。”
桂芳：“你别忙否定，再问问嘛！或许会有奇迹发生？”
洪金明：“迷糊你自斟自饮，我下去一下。”
15、楼下大厅。
洪金明黑着脸：“说说看，什么情况？”
笑笑：“妈妈一定跟你说过了，我就不必再重复了，爸爸，你在外也不要说，改革开放这么年了，莫说谈恋爱，就当兵都不查家庭出身，只要人好就行。”
洪金明：“我不要你教育，也不细问了。相信你们的解释，下乡教书是响应县委号召，有没有这样的县委书记把自己的儿子也号召下来，咱就算有，只考考你们两个问题，对于一个县委书记的儿子来说肯定是小菜一碟，第一，帮我从银行弄两百万无息贷款。怎么样？”
乐山摇摇头：“办不了！”
洪金明：“再假设，我是说假设，我有一批假货被收缴扣留了，能不能帮我拿出来？”
乐山：“不能。”
洪金明冷笑：“年轻人，不会说慌就别说慌，我洪金明不是哪么好骗的。”
乐山：“伯伯，我们真的没有骗你！”
洪金明桌子一拍：“还不老实，传证人——田桂芳，你去楼上喊一个人，彻底截穿他们的谎言。
乐山和笑笑面面相觑。
桂芳领着迷糊过来。
洪金明指着迷糊：“咱今天请的这客人你认识？”
乐山：“认识。”
洪金明：“叫什么？”
乐山：“听说叫迷糊，不知是学名还是绰号。”
洪金明：“迷糊是你叫的吗？你应当叫他什么？”
乐山抓耳撩腮，“不知怎么叫，还是农民兄弟，还是农民朋友。”
洪金明：“兄弟，朋友，大笑话，妻侄不认识姑父（对迷糊）你可以走了。”
笑笑无奈地求助：“迷糊大哥，我们跟邱书记一道去过你们家，你应当为我们作证。”
迷糊幽默地：“你们又没认出我这个姑父，我怎么说话。连我都搞不清自己是谁了。”走去。
洪金明：“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本来你们就是不编不骗，人要你们两个真心相爱，我也不会有太大意见，这么一弄反而使我很生气，以为我这人真的很势利。”
笑笑：“爸爸，我们认错还不行吗，我们说了谎，真实的谎言。”
洪金明：“别说了，爸爸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不会为难你这同学，平民家庭培养一个大学生也不容易，欢迎他来我们村教书（对笑笑）笑笑你嘛，就不要到学校去了，爸爸虽然无权，多少还有点钱，我已跟邱枫的那位亲戚讲过了，请他帮助活动活动，重新安排工作。”
笑笑：“爸，你要送钱就直接送给邱书记，防止有人拿了钱不办事。”
洪金明：“知道。（拍拍乐山的肩）小伙子，咱就不留你了，等正式开学再过来。”
乐山与笑笑对视，苦苦一笑离去。
16、洪金明家楼顶花园。
笑笑对在楼下转悠的乐山吹口哨，扔下一床棉被。
乐山接住，回报笑笑一个飞吻！
17、洪金明家大厅。
洪金明：“要变换工作就不能让她到上学校去，上了班再调动更加难办。”
桂芳：“你说咋办？”
洪金明：“到开学时把她关在屋子里，咱家窗子上全有防盗网，谅她插翅难飞。”
桂芳：“总不能像只鸟儿，一直关在笼子里呀！”
洪金明：“过了开学，她还不上班，县里肯定要另外派人来。”
18、桃花村土路上
邱枫和带着行李卷、面盆等物器的徐华坐着立春驾驶的小拖拉机来到桃园村。
一路上到处可见三五成群的失学儿童在山坡上追逐嬉戏，有的在沟坎上割茅草，打扑克牌。
迷糊家的一万，二万卷着裤管在小水沟里摸田螺，三万在岸上捡。
一阵汽车喇叭声，洪金仁坐着一辆豪华桑塔纳追过来。
洪金仁：“哎呀呀，邱书记，你看看，有人说你昨天还香港，今天就到我们桃花镇来了，不简单，不简单，值得我们学习。”
邱枫：“金仁同志，这地球确实是越来越小了。咱们国家马上就要加入世贸组织，农业这一块不能掉以轻心哪！我们怎么发展农村经济，怎么提高农民素质，拿出优质的产品参与国际竞争，你是否想过这些问题？”
洪金仁：“邱书记放心，今年的经济增长目标我们保证完成。任务已经全经分下去了，镇分到村，村分到组，组分到户，完不成采取经济措施。走吧，上我的车，陪你看妹夫的新房子去。三个小外甥可好玩啦，整天念叨舅舅好，舅舅好！”
邱枫：“就象你这么念的。告诉你，我可不是走亲戚看房子的，今天是全县统一开学的日子，我是来看看你们这边的开学情况的。”
洪金仁：“这不矛盾。妹夫的新房就盖在学校的旁边，——这位领导（指徐华）”
邱枫：“她是专项检查，看看教师生活情况的。”
洪金仁：“不简单，还带了这许多生活日用品。一道上车吧！”
邱枫：“我看别上车了，这路坑坑洼洼的，又苦车又费油，速度也快不到那儿去，咱们干脆同机（指拖拉机）前往吧！”
洪金仁：“昨天坐飞机，今天坐拖拉机。”
邱枫：“这有啥办法，你洪镇长如果不把路修好，就给我建一座飞机场吧！”
众笑。
洪金仁上了拖拉机：“这多不好意思了，让领导受挤了。”
19、桃花村小学。
破败的校园，围墙全部倒塌，原先挂在校门处的校牌被人摘下横在门前一条水沟上作了桥板。操场上光拉拉的旗杆，一排教室门窗上全无玻璃，破碎的塑料纸被风吹得哗哗响，屋檐下吊着一片当钟敲的铁犁片已经完全锈蚀。没有教师，二十多个孩子涌在办公室门前等待报名，有的手上抓了一把毛票，有的拎了一篮鸡蛋，有的背着比他们人还高的山茅草。
邱枫从拖拉机上下来，不忍心踏着校牌过水沟，将牌子拿水洗净，挟着牌子跃过水沟，重新挂到校门上。
洪金仁跟着跳，一脚踩在水中弄得一身泥水还掉了一只鞋。
立春扶着徐华淌过水沟。
邱枫一行走进校园内，孩子们一齐围了上来：“噢！老师，老师来了！”
一女孩举着一把毛票和硬币给邱枫：“老师，我有钱，我报名！”
王二小举着一条半斤多重的黑鱼：“老师我没钱，我刚抓了一条鱼。”
拎了一篮鸡蛋的小凤也想往人丛中挤，被王小二头一拱打掉了两个鸡蛋，小凤大哭。
立春维持秩序：“不要挤了，这几位都是县上镇上的领导，下来检查我们学校开学工作的，你们的老师还没有来，大家再等一等，一定会来的。”
邱枫和徐华、洪金仁突破重围。
邱枫擦擦头上汗，“不得了，我真想辞职来这儿当老师了，洪金仁同志，县委教育会议你们是怎么贯彻的？”
洪金仁：“贯彻也是贯彻的，你看那边！”
邱枫山顺着洪金仁手指望去，紧挨学校的一栋两层小楼上确有两条标语：“科技兴国，教育为本。”
邱枫：“这就叫贯彻了么，今天全县统一开学，这学校是怎么回事？”
洪金仁：“为了全面提高教学质量，我们今年对全镇学校布局作了一些适当的调整，这所学校今年不打算办了，好多人家将孩子送到外地读高价学校，这儿农民现在都舍得在子女教育上投资，只要教学质量高每年花上十万八万不在乎。”
邱枫：“你说的恐怕也就是一部分吧！你去问问这些孩子和家长，他们在乎不在乎，洪金仁同志，我看这学校还是要办下去，就好比吃饭，钱多的上大酒店，钱少的也得有个小吃摊，你看对不对？”
洪金仁：“这意见绝对正确，只是实施起来有些困难。乡里村里都拿不出钱，而且这地方也留不住老师，稍许有些门路的根本就不来，即使来了也总是想方设法调走。”
邱枫：“县里不是刚刚给你们分了两个大学生吗？”
洪金仁：“听说过，可是一直没到乡里报到。”
“现在这批大学生难玩啦，单位不如意拿了派遣证也不报到不上班。”
徐华：“这两个学生不会的，其中有一个洪笑笑就是你们村支书洪金明的女儿，有没有去他家问一问。”
洪金仁：“洪金明家关了门，夫妻两都不在家。”
徐华哭丧着脸，“这怎么办？怎么会没有了呢？”
邱枫：“不要神经过敏，还能被狼吃了？”
洪金仁：“就是，今天是报到的最后一天，如果他们来这学校还可以开学，不来就没办法了。——咱们先到妹夫家坐着等吧！”
邱枫：“在什么地方？那次夜里来的倒记不清了，是一间很小的草棚。”
洪金仁快活地：“唉，书记同志，那是过去，现在变啦！”——你看！
邱枫看去，原来就是操场旁边的那座小楼。
20、迷糊家新楼房
邱枫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座漂亮的三上三下的楼房就是年前他访问的那么一户贫苦农民的新家，门大开着，洪金仁引领邱枫和徐华走进去看了看，宽敝明亮的底层明间，靠墙一排玻璃条柜，两边房间，沙发，彩电，席梦思床上堆着锦锻棉被，毛毯。但三个孩子满身泥水在明间里捡田螺和小鱼，弄得有些脏乱。
洪金仁讨好地：“这是底层，楼上三间也是这样的。——满意不满意？”
邱枫没好气地：“满意不满意！你这个洪镇长呀！还真有两下子，我刚来时听人反映你工作飘浮，只说不做，现在看来你办事很认真嘛！不是只说不做，而是只做不说。这么大的事你也不预先跟我打声招呼，我叫你这么扶贫的么？”
洪金仁：“你工作那么忙，这点小事不值得一提。”
邱枫真的很生气：“村里还有许多困难户，你打算怎么解决？你实话实说，总共花了多少？”
洪金仁依然没有看出邱枫是真的批评，以为上司耽心他做事不够细密，挺直腰杆快活地说：“这一点请领导放心，绝对没有后遗症，政府财政上没拿一分钱，全是各部门各单位送温暖献爱心，任何人也提不出意见。——唷，妹夫怎么不在家，我去找一下。”
洪金仁走了出去，屋里只剩下邱枫和徐华。
徐华抱怨邱枫：“老邱，你说现在的人怎么这么浮躁，那天你跟我要五百块钱说去看亲戚，我就没有当真，知道你完全是做好事的，怎么外边纷纷传言，咱们跟这家是亲戚哩！你最好解释一下，免得日后收不了场。”
邱枫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有什么办法呢？我说的平常话，办的平常事，他们偏要作出非常的理解。或许咱们跟这家人天生的缘份吧，你现在出面一解释，让这一家子今后的日子怎么过？他们原是认定我的亲戚才盖这房子的，洪金仁这样的官痞我算看透了，他能盖这房也能拆这房，什么事都做得出。”
徐华也苦笑笑：“这一家倒是讨巧了！”
邱枫：“原也是个苦人，让他讨点巧吧，这种于人有利于己无害的事听之任之罢了。”
徐华笑笑：“也不能说于己无害，你还是吃亏了，便宜让人讨去了，做人家的舅老爷！”
邱枫笑笑：“这么个吃亏！嗨，我们这些人过去讨人家便宜也太多了，历来把县官州官称之为‘父母官’，为百姓办点事就叫‘爱民如子’，讨多少人便宜。现在做老百姓的小舅子也算不得什么屈辱。”
21、迷糊家桃园。
迷糊以中间扎一花球的绸带联结相联的两棵树。
洪金明：“你犯傻了，这么弄没有用。”
迷糊：“我也是听人讲的，说这树也要结婚才能结果。”
洪金明：“那叫嫁接，不叫结婚——我那天酒桌上托你的事还记得？邱书记今天可能到咱村来，我这儿有两万块钱你代我送给他。”
迷糊：“这不难，拿在手上也不重。就是我这人不在会说话，你教我几句。”
洪金明：“沿啥说的，你就说洪金明的女儿想找个好工作。”
迷糊：“啥工作叫好工作？你得说明白。”
洪金明：“县里管人管钱的部门多得很，我说了你也记不住，你说个好工作他心里自然有数。”
迷糊：“这钱又咋说？”
洪金明：“你就说意思意思。”
迷糊重复：“哦，意思意思，意思意思，倒也好学好记。”
洪金明瞥见洪金仁远远走来，“塞进怀里！”
洪金仁走来：“哦，董事长总经理全在这儿，迷糊同志，舅老爷看望你来了，——金明同志，邱书记检查开学工作的，你也要去见见面哪！”
迷糊：“走哇，你不是托我找他，一道去呀！”
三人走出桃林。
22、迷糊家新楼。
洪金仁：“邱书记，妹夫回来了，这位是桃园村支书，优秀农民企业家洪金明同志——徐股长，你不是要找洪笑笑嘛，他就是洪笑笑的父亲。
邱枫、徐华和金明热情握手。
邱枫：“金明同志，久闻大名。”
洪金明：“邱书记身居要职，小民无由面见。”
迷糊不停地将手在衣服上揩擦。
邱枫：“咱们就不用客套了。你们知道西方人见面握手是怎么起源的吗？据说是互相检查对方手中有没有藏着伤人的石块。我对你迷糊完全放心，你手中肯定没有石块。”
众笑。
邱枫：“这房子住着舒服不舒服？”
迷糊：“太大，打扫一遍得半天，太亮，墙上叮个蚊子也能看见，地太硬，碗掉下就碎，床太软，睡上去起不来。我基本上不在这边坐，还是喜欢咱山里那小‘别野’（墅）。”
邱枫学迷糊念白字：“你那‘小别野’也太小太破了。这样吧，你三个孩子都要上学，你自己也要上，学文化学科学，你把这楼下三间让出来办一个农技班好不好？”
迷糊快活地：“好得不能好，小时听那收养我的五保奶奶说，只有地主资本家才包先生家里念书，这么一来我不成了资产阶级么？”
邱枫：“算了吧，你就成了资产阶级也是一个官僚资产阶级，以后少跟我添麻烦。”
迷糊：“我不麻烦你，还有人要麻烦哩！（对金明看了一下）洪支书，我说啦！”
洪金明对迷糊使眼色，“个别说！”
迷糊大声重复：“个别说？”
洪金明：“悄悄说！”
迷糊大声复述：“悄悄说？”
邱枫好气好笑：“什么事，大声说！”
迷糊：“好，大声说，——洪支书女儿要找好工作。”
邱枫哈哈笑：“就这事，看你们还神乎其神的开不了口。徐股长不是办了么，在这边教书，很好的工作呀！”
迷糊：“洪支书教咱两句话，还有一句没说哪！”往邱枫提包里塞了一个鼓鼓的信封。
邱枫掏出来，见是两扎钞票，随口说了一句：“这是啥意思？”
迷糊笑呵呵地：“好！搭上了。意思意思。”
邱枫：“啥叫意思意思，到底啥意思。”
迷糊双手一摊：“我是个迷糊人知道啥意思。洪支书交代第二句话就是意思意思。”
洪金明满面尴尬。
邱枫：“金明同志，你说说你的意思？”
洪金明笑笑：“没啥意思，纯粹是意思意思。”
邱枫：“唉，精明人糊涂人全说一样话，让我好好想想，我估计是这么一个意思，你洪金明同志是共产党员，农民致富的带头人，有心拿一笔钱资助村里办学校，又怕私下交到女儿手里没人相信，让我这县委书记见证一下，是不是这意思。”
洪金明勉强地：“是这意思。”
邱枫：“可能还有一层意思，想让县教育局表扬表扬。徐华同志，你回去写篇表扬稿，开学第一天，我们桃花镇的洪金明同志就向希望工程捐助两万元，值得表扬，值得提倡。”
徐华：“表扬，也要等那洪老师收到钱才能表扬呀！——洪支书，你知道洪老师到什么地方去了么？”
洪金明：“我哪里知道。学生们急于等老师上课，你们重派一个人来吧！”闷闷不乐地走去。
邱枫望着远去的金明无奈地笑笑。
23、新楼门口。
徐华：“怎么两个人都不见了呢？”
迷糊：“我去找！”
徐华：“你能找到？”
迷糊：“试试看。”走去。
24、学校操场
迷糊敲响了铁犁铧片，以一个长学的身份对等候报名的二十多个学生和陪同的家长发号司令：
迷糊：“各位同学、各家大人注意，大家等着开学，老师还没来，一切听从我的指示，今年上学不管有钱没钱，每人只要交一捆草，没有带的回家草堆上捆去，一起堆到那边拖拉机上，我们迎接老师去！”
众学生抱了草往拖拉机上送去。
邱枫等人一时摸不着头脑。
洪金仁摇摇头：“妹夫同志脑子不太好使。”
邱枫：“你别看傻子，傻子有时比聪明人还要聪明。”
25、山路
立春开着满载了杂草和儿童的拖拉机渐去渐远。
26、洪金明家楼顶
笑笑被关在家中出不来了，爬上了顶层花园。如同站在一艘失事的海轮上。
乐山站在楼下仰望着笑笑，却又上不去，只能帮助出些主意。
乐山指点手拿国旗的笑笑：“你打旗语，打呼救的旗语。”
笑笑随意打了几下：“不行，没人看见。”
乐山：“你拉手风琴，拉响点！”
笑笑使劲地拉起手风琴。
26、拖拉机上
迷糊站在拖拉机车箱的草垛上，发现上了楼顶的笑笑，以手势招呼。
27、楼顶上
笑笑发现装着草的拖拉机开过来，更加起劲地拉起找朋友这类欢快的儿童歌曲。
拖拉机驶近楼房，迷糊指挥众学生将杂草在墙根处码成一个厚实松软的草堆。
乐山招呼笑笑往下跳，笑笑似乎有些害怕。
乐山伸开双手，鼓励笑笑：“别怕，我托住你！”
笑笑手擎国旗，故意做出壮烈牺牲的姿态：“同志们，为了祖国，为了未来，我，我奋不顾身了！”说完闭上双眼，纵身跳下。
乐山双手托住，两人同时跌倒在松软的草堆里。
28、公路上
拖拉顺原路开回，迷糊功劳最大，手擎国旗立于车箱前面，笑笑一路拉着《我们走在大路上》，孩子们一路笑语喧哗，先前路边割草摸鱼的失学儿童纷纷拥来，跟随拖拉奔跑，人越来越多，达到学校操场时已有两个班学生了。
29、小学操场
乐山见到迎候他的爸妈，十分激动，但没说话，只是从徐华手中接过日常生活用品。
邱枫主动跟迷糊握了手：“你这家伙真不简单，有人说你傻，我看你一点也不傻，今后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迷糊今天当升旗手，一边拴绳子一边说：“对，跟这国旗一样，向上，向上！”
乐山掏出哨子吹了吹，稍许整理一下队伍，家长们跟孩子分开后，也自觉地站成排，迷糊与儿子一万同时拉住两边旗绳，一切就绪，乐山又吹一下哨，高喊“升旗”！
笑笑打开手风琴，随着庄严的国歌，国旗徐徐向上。
邱枫注目这贫穷山乡上空迎风招展的五星红旗，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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