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集 米芾中堂（下）
1． 花园阳台
露正在调咖啡，沙皮捧张报纸走进，坐在沙发上。露殷勤地递上咖啡。
露：沙皮，你不是喜欢喝咖啡吗？尝尝我调制的咖啡怎么样？
沙：是吗？你还会调咖啡？
露：调着玩呗，你尝尝。
沙：（品）唔，地道！地道的拿铁。哎，露西，你接受过专业培训吧？
露：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没工作，参加了一个学习班。
沙：嗯，手艺不错。将来谁能娶你，真是福气，天天能喝到这么美味的咖啡。
露：你可别夸我，我脸都发烧了。沙皮。
沙：唔？
露：你现在还写诗吗？
沙：写诗？你知道我会写诗？
露：我上大学的时候，就常读你的诗。
沙：真的？是我发表在《大学生》杂志上的诗？
露：对呀。每期的《大学生》我都买，就是为了读你的诗。
沙：看来，我还有一个执着的崇拜者。你最喜欢我的哪首诗？
露：我最喜欢你的那首“送别”：“你化作红云/飘然离去/留下一具空空的躯壳/不知你/何时才能归来/抚慰我飘浮的心灵/难道你触摸不到/尼亚加拉大瀑布也压不住的/这份相思……
沙：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能背下来！真是惭愧，我现在已经不做诗了……
露：我觉得你不做诗，也没什么可自责的。我有一个表哥，也是写诗的。大学中文系毕业后，一心想成为诗人，一年两年三年，他的诗写得越来越好，可人却越来越穷。
沙：诗穷而后工，潦倒出诗人，穷是诗人的本色！
露：可诗人也不能饿死啊。后来，一个朋友把他介绍到房地产公司，让他写策划。他用诗一样的激情，火一样的诗句写出来的楼书，迷倒了一大片客户，房子卖得嗖嗖的！
沙：他怎么写的？
露：他把大楼前的一盆水写成一片汪洋大海，说是“海景大楼”。他把大楼后的一块草坪写成一个大草原，说是牛羊如云。他把狭窄的楼道写成长长的隧道，说是黑暗即将过去，前面就是光明！
沙：这哪是诗人，这是出卖灵魂的小丑啊！
露：可是，表哥的日子越来越好，收入越来越高，老板还奖励他一套三居室！表哥说，让诗人见鬼去吧！
沙：你的表哥简直该杀——不过，我也是五十步笑百步。我也早把诗情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露：可是我觉得，你还应该坚持写诗，作为业余爱好，诗能给生命增添活力！
沙：谢谢你的鼓励，等我哪天受了刺激，也许还能憋出几句。
露：你答应我，让我做你的第一读者！
沙：只要不是第一夫人，我同意！（下）
门外面有声音叫着：“露西姐姐，露西姐姐在吗？”
露：谁呀？
狗：露西姐姐，是我！
露：狗儿！哎哟，你怎么来啦？
狗：我在电视里看见一个致富信息，说是山里的核桃能做成饮料，我是来学技术的。
露：哎呀，能再见到你，太好了。狗儿，你胖了。
狗：俺媳妇给养的。
露：你媳妇？
狗：俺媳妇也来了。
露：在哪儿？赶快叫进来！
狗：球球，快进来。
球球腼腆地走进。
露：她叫球球？
狗：她叫羊屎球球。我娶了她以后，改叫球球了。
露：哎呀，球球好俊哪。瞧这花衣裳，跟天上的云彩似的！
球：是俺家狗儿给买的！
狗：快叫露西姐姐。
球：露……露西姐姐。
露：唉，好妹妹！
狗：球球，你得好好谢谢露西姐姐，没有露西姐姐帮忙，我还娶你不成呢！
球：我给姐姐磕头！
露：别介，使不得。城里不兴这个。球球，嫁给狗儿幸福吗？
球：我都快活死了！
露：狗儿没欺负你吧？
球：疼我跟心肝肉一样！
露：他要是欺负你，你就来找我告状！谁叫狗儿认下我这个姐姐呢！
球：俺不告！就是不告！
露：嗬，还知道护着老公！狗儿，既然来了，多住几天吧！姐姐好好招待你们！咱们去故宫，逛长城！
球：俺们都去过了！
露：嘿，狗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把姐当成外人了？
狗：露西姐姐，我这次来，时间太紧了。三天学习，两天实习，只有一天空闲。我怕麻烦你，就带俺媳妇瞎转去了。今天来这儿，就是为了看看你！来，送你两瓶山西老醋！
露：狗儿狗儿，你真是太讲究了。来而不往非礼也。上次也没给弟妹带什么，来，我这个玛瑙胸针，送给球球！
球：谢谢露西姐姐！
露：来，姐姐给你别上。
狗：这回再到村里，我敢跟人说是宫里的娘娘送的！我们那有的老太太，还托我给慈禧太后问好呢！——姐，我给你写的信，收着了没？
露：收着了，我还念给大伙听来着呢！
狗：俺没文化，写不好。让人家笑话——哎，我的那张破画，卖给人家8000块钱，那位先生没有后悔吧？
露：没有，哪能啊。他还赚你的呢！
狗：我真不明白。我们乡下人拿着东西一心想换成钱，你们城里人拿着钱，倒是一心想换成东西。
球：你说的。咱们乡下人永远赶不上城里人。你记着吗？咱们用瓦片擦屁股的时候，人家城里人早就用上卫生纸了。赶上咱们用卫生纸擦屁股的时候，人家城里人又用卫生纸擦嘴去了。咱们乡下人就是长出翅膀也撵不上！
露：哎呀，球球，你太可爱啦！城里人就是贱呗！乡下人吃窝头的时候，城里人吃馒头。乡下人吃馒头的时候，城里人吃面包。赶上乡下人也吃面包的时候，城里人又吃窝头了！
狗：这就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过去咱们乡下人住平房，城里人住楼房。现在乡下人也住着楼房了，城里人又兴住平房。一句话，城里人就是穷折腾！
露：没错，这叫没日子嘬的！
狗：露西姐姐，我们真该走了！回去以后，我还给你写信！
露：好咧！狗儿慢走，球球慢走！
狗：明年，我给你抱个大外甥！
露：好咧，我等着你们！
狗、球：再见，再见！（下）
露：多幸福的一对。有人一天到晚还在挑这个挑那个，真是没日子嘬的！
2．会议室
刘在白板前给众人讲课。白板上写着：“中国书画的作伪技术”。
刘：今天，咱们进行业务学习。我给大家讲讲中国书画的作伪技术。书画造假，古已有之。早在三国两晋时期，作伪就已经成为风气。大家都知道“洛阳纸贵”这个成语。说的是晋朝文人左思作了一篇《三都赋》，因为写得漂亮，引得豪贵之家竟相抄写，一时把洛阳城里的纸都买光了，于是纸商趁机抬价。
吴：看来，奸商也是古已有之。
刘：书画作伪的方式有六种，叫做一摹二临三仿四代五改六造。
沙：什么叫摹？
刘：摹就是对原作真迹的摹写，又叫“影拓”，过去的诗文常刻在石碑上，用墨拓下来，就是摹写。
露：什么叫临？
刘：临就是看着原作，边看边写或者边看边画。它要求临者有一定的基本功，否则画出来也是形似神不似。
丢：什么叫仿？
刘：仿分两种情况。一种是初学者模仿书画名家的风格和技巧。另一种是以作假卖钱为目的，刻意模仿书画名家的作品。
门外传来甘子林的声音：“吴总，吴总！”吴出。
3、接待厅
甘子抱东西放下，吴为他倒水。
吴：甘子，你终于回来啦！这些日子你干嘛去啦？找到好东西了吗？
甘：哎，一言难尽！——我这些日子，在南口托坯烧砖哪！
吴：托坯烧砖？你没毛病吧？
甘：我和几个合伙人，白天烧砖，晚上挖洞。
吴：挖什么洞？
甘：就是挖地道。
吴：挖地道干嘛？想打地道战啊？
甘：不是，（凑近吴耳）刨坟！
吴：什么？那可是犯法的事！
甘：嘘，小声点儿！南口那一带，过去是蒙八旗呆的地界嘛。有好些个王爷坟。王爷坟是市级重点保护单位，有人看着，不能擅动。所以，我们就在离王爷坟十里的地方，办了一个砖厂。
吴：掩护得不错。
甘：是不错，一共烧了六十窑砖，赚了好几万。地道也离王爷坟越来越近。
吴：居然没人发现？
甘：一天晚上，我们终于挖到了王爷坟的大门。大门里有个大理石的门闩，死沉死沉。我们拴上滑轮，拽了好半天才拽开。好嘛，我们看到了王爷坟里的悬棺！
吴：悬棺？
甘：对呀。王爷坟的形制完全是按照蒙古包设计的，圆形，穹顶。为了防止盗墓賊，棺材是悬挂在穹顶下的。只要有人搬动棺材，整个坟包就会塌下来，把盗墓人活埋！
吴：那怎么打开棺材？
甘：我们在坟包里装了一个木头支架，撑着整个坟包，然后小心地把棺材放下来。打开棺材盖一看，里边有一具王爷的尸体，穿着蟒袍，头戴花翎，黑黑的舌头还吐在外边！
吴：太吓人了——不会是中毒而死的吧？
甘：我们顾不了那么多。把王爷的尸体挪到一边，开始分里边的珠宝、瓷器，还有字画……然后，各奔东西，如鸟兽散。我是连夜就往回赶……
吴：慢，我怎么觉得你又在编故事啊。
甘：怎么可能，这些都是亲身经历，要不然讲起来能这么生动吗？
吴：烧窑有可能是真的，挖洞肯定是虚构。
甘：你看你，还拿我当朋友吗？你看不见我脸也黑了，人也瘦了，手也糙了吗？
吴：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但表象越逼真，越容易让人产生怀疑。你是那种肯吃苦的人吗？
甘：吴总，那你就错看我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上山敢捉熊，下山就敢尝胆。不吃苦中苦，哪来甜上甜？
吴：你看这小嘴，吧吧一套一套的，事先编好的吧？再来几句？说多了准有破绽。
甘：吴总，要怎么你才相信我？哼不能把心挖出来给你看吧？
吴：不用挖。我有探测器。我能测出来。
甘：又是你的破机器。
吴：你测不测？不敢测是不是？
甘：我测，我测！
吴：来，戴上。双手按这。
甘戴上，双手按印窝处。
吴：天、灵、地、也、灵，妖、魔、现、原、形！好了！
甘：（摘面具）我啥时候成妖魔了？
吴：听听它的吧！（按某钮）
器：此人巧舌如簧，善于说谎。对不存在的事物描绘得栩栩如生，并且信以为真。疑似轻度强迫性妄想症。。。。。。
甘：我成精神病啦？你这个机器有问题啊！
吴：虽然措词欠妥当，大印象还是对的。说，王爷坟是不是幻想出来的？
甘：天地良心。吴总，要不然，我带你去一趟！
吴：哦，你们驴都偷走了，让我去拔撅呀！
甘：你不是不信吗？
吴：好，我姑且再信你一回。你带回来什么好东西？
甘：天字号的好东西！
吴：什么好东西，快让我看看！
甘：（展开米芾中堂）吴总，睁大你的人眼，仔细看来！
吴：哈哈哈哈！甘子甘子甘子……你行啊行啊！居然淘份到这等货色！米芾，米襄阳，米癫子、米神经，形如走马，意若游龙。精品，绝世精品！——你等等，我得让刘桑看看！
4．会议室
丢：什么是代呀？
刘：代就是代笔。有师徒代笔、父子代笔、他人代笔多种。
露：什么是改呀？
刘：改就是改动名家作品的一部分。或者是画，或者是字，或者是印章，或者是装裱方式。
高：什么是造啊？
刘：造就是伪造。作伪者按照名家书画的特点，自行发挥，生搬硬造，无中生有，无本造假。
沙：看来古玩这一行也不干净！
刘：有腥臭的地方就会有苍蝇。但我们不能因噎废食。只要我们学会识别作伪者的造假本领，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吴：（上）刘桑、刘桑，请往这边看！——露西，帮我招呼一下外边的甘先生。
（露出）
刘：你拿的是什么呀？
吴：（对沙、高）来，打开！
刘：啊，米芾米襄阳？十平尺，绝精！
吴：没想到吧？
刘：太意外啦。都说米芾画迹不存于世，只有《画史》一书记录了他的创作心得。没想到还真能见到他的真迹。高子，你为掌掌眼！
高：好咧，我得先灌一口。（摸出小酒壶喝一口）这是“米氏云山图”啊！米芾的代表作呀。
沙：什么叫米氏云山啊？
高：米芾独创了一种山水画法，善以“模糊”的笔墨作云雾弥漫的江南景色，用大小错落的浓墨、焦墨、横点、点簇来再现层层山头，后人称为“米点”。“米氏山水”的特点是：水墨淋漓，烟云掩映，树木简略，峦气逼人。
王：这叫以少胜多。
高：你们看，这张《云山图》，三山在上，作为远景，皆是浓墨点染，雄峻挺秀，近处苍松翠柏，浓淡有致，似隔云雾。松柏之下，一亭翼然，笔法简约，宛如小品。整个画面磅礴与清秀同在，婉约与粗犷共存，可称为米氏山水的无上妙品！
吴：就凭米芾的名气，一定可以卖大价钱！
刘：可不。米芾六岁熟读诗百首，七岁学书，十岁写碑，二十一岁步入官场。是个早熟的怪才。
丢：整个一个神童啊！
高：他性情旷达，不随流俗，常有惊人之举。
沙：据说他曾拜石头为兄，素有石癖。
刘：对，据说“瘦、秀、皱、透”的四字相石法，就是他发明的。他还是个砚痴。爱砚如同爱自己的脑袋。据说他曾经得到一方好砚，抱着睡了三天。
吴：不愧被称为“米癫”哪！
高：米芾的书法更是胜于他的绘画。特别是他的行书成就最大。他要求自己的行书“稳不俗、险不怪，老不枯，润不肥”，也就是把裹与藏、肥与瘦、疏与密、简与繁等对立因素融合起来，做到“无垂不缩，无往不收”。
王：怪不得史称米芾为北宋四大家呢。
吴：同志们，你们这么一评价，我更有信心啦！大家等着我再次请客吧！
5．接待厅
（甘坐在沙发上，露西给他倒水）
露：甘先生，你喝点水吧！
甘：露西，谢谢，谢谢你对我的支持！
露：支持？我支持什么啦？
甘：你记得上一回，狗儿那张画吧？
露：记得呀。
甘：要不是你把狗儿留下，我还买不着哪。
露：嗨，我那是看狗儿可怜。
甘：为了表达我对你的感谢，我送你一件礼物。礼轻义重，不成敬意。
（甘取出一个小盒子，送露）
露：这是什么呀？我无功受禄，不敢当。
甘：（硬塞给露）怎么是无功受禄呢？吃水不忘挖井人，你是挖井人哪！
露：（打开）啊，施华洛士奇水晶？太漂亮啦！一只海豚飞向天际，我最喜欢海豚了！——可，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甘：哎，没几个钱，一个小玩意儿，送给你们女孩子新鲜新鲜。
露：甘先生，我真的不能接受。这个水晶在商店里卖好几千，我，我这……
甘：露西，我是顶峰的常客，每次你都这么热情，送个小礼物，应该的，应该的。
露：我还是不能要……
甘：露西，我知道你不肯要别人的东西。这样吧，你再帮我一个小忙，这个小东西就算我给你的报偿。
露：什么小忙？
甘：我把从狗儿手里买的那件东西送给吴总，支持顶峰的拍卖事业。可是，吴总这人多疑，问个没完。我就给他编了个故事。嘿嘿，你保持沉默就行。
露：哦？你是让我别告诉他，那东西你是从狗儿手里买的？
甘：对，露西聪明！
露：那这水晶算是封口费？
甘：别说那么难听！就算是大哥出差，回来对小妹的慰问，成不成？
露：我再想想。
吴：（上）露西，进去听课吧。
露：哎！（下）
吴：甘子甘子甘子，你真是我的财神爷啊！
甘：哪儿啊！我这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驼背抱了个大南瓜。
吴：说吧，多少钱出手？
甘：一说钱就不亲切了，一说钱就疏远了。
吴：不疏远。一说钱就近多了。亲兄弟明算帐，该多少是多少。你花了多少本钱？
甘：你先看它值多少？
吴：往少说150个，往多说200个。
甘：好眼力！不瞒你说，里外里我花了40个！
吴：真的，咋这系鞋带、捡元宝的事老让你碰着？
甘：那是因为我还系鞋带呗。不像你，只穿带盖的鞋。
吴：倒也是，40万40万，你还欠我85万零8千……
甘：那8000你也记着？
吴：亲兄弟，算得细。这样吧，我给你加5万，45个，就算你把前边的帐还了。
甘：什么？才加5万？45加85，才130万，你少说还赚20万，你再给我加5万。
吴：哎呀，甘子甘子甘子，咱们是兄弟，你咋这么计较呢？
甘：我……
吴：好啦，那8000免了，当我请兄弟吃了一顿大餐。45万，我马上给钱！
甘：你不要算了，我送到别处试试，你要是卖到200万，能赚70万呢，才给我5万？
吴：得得，我给你加5万，50万，成不？
甘：这还差不多。
吴：你等着，我给你拿钱去！
6．会议室
（吴手舞足蹈进）
吴：妥了妥了妥了！
刘：你谈的多少钱？
吴：九十万零八千！
刘：还有零有整。值，这张画150个起拍，少说也能拍到200个！有得赚哪！
吴：没错，也该让我绰一把了。记着，今天中午，我请客，吃烧鹅！
（众欢呼。刘注视着桌上的包袱皮）
刘：这个包袱皮，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吴：嗨，天天见包袱皮，全都差不多。
露：（欲言又止）可是。。。。。。
刘：不对，这个包袱皮我印象很深，好像我还说像裹尸布来着。忘了，忘了，实在记不起来了。
吴：记不起来就别想了。接着上课，接着上课。我得把宝贝收起来！
7．接待厅
（吴总拿画上，露跟上）
露：吴总……
吴：啥事？
露：我……送你一个小礼物。
吴：送我一个小礼物？是不是有什么事求我？
露：没事。就是想送一个小礼物。（递盒）
吴：我看看。啊，小海豚，施华洛士奇水晶！你够奢的，这在市场上得好几千哪！
露：送给您还不丢人吧？
吴：不丢人。哎，你干嘛要送我礼物？
露：我……
吴：你是不是对我有点意思？我可是正人君子。
露：不像。
吴：唔？我不是正人君子？那是什么？衣冠禽兽？
露：也不像。
吴：那是什么？
露：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野兽。
吴：半人半兽？我是牛魔王啊？说，你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让我原谅你？
露：吴总，本员工一向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没犯过什么原则性的错误。
吴：那你死乞白赖的巴结我，送我礼物干什么？
露：谁巴结你了？
吴：你送这么贵的水晶什么意思？
露：没什么意思？
吴：嘿，一个妙龄少女给一个半大老爷们送施华洛士奇水晶海豚，你还敢说没点意思？露西，其实你挺可爱的。我是有贼心没贼胆儿啊！
露：吴总，你说哪儿去了！
吴：哦，你不会是暗示我，让我给你长工资吧？
露：我根本没这意思！
吴：那你送这水晶到底什么意思？
露：你非要我说出来不可？
吴：对。
露：你非逼我说出来不可？
吴：对。
露：我说出来以后，你可别后悔！
吴：我有什么后悔的？
露：那好，我说了？
吴：说吧。
露：我真的说了。
吴：说吧，急死谁了！
露：我只不过借花献佛！
吴：借花献佛？
露：对。
吴：谁借给你的花？
露：我说了你别急？
吴：说！（急）你看我急了吗？
露：你看你，还说没急！
吴：好，露西，说吧，我不急。
露：是、是、是……
吴：你不想把我急死吧？
露：是甘先生！
吴：甘子林？为什么？
露：我说了你别火。
吴：我，（火）你看我，像上火的样子吗？
露：你看，头发上都快冒烟了！
吴：好，我不火，我不冒烟。你说吧。
露：你还记得上党那个狗儿吗？
吴：狗儿？哪个狗儿？
露：就是上回甘先生来的那次，带了1张真画，15张假画那次。
吴：记得。
露：那天还有一个叫狗儿的孩子，是上党地区的。他拿着这个找刘总鉴定，刘总嫌脏嫌破，说人家是裹尸布，没理睬他。后来，甘先生打开一看，说还不错。就用八千块买下来了。
吴：什么？八千块？八千块买的米芾？甘子林甘子林，这个王八蛋，拿走了我50万！
露：你别发火，是你逼着我说的！
吴：这么说，是刘总不负责任，把这么好的东西放走的？
露：是的。
吴：又让甘子林拣了漏？
露：是的。
吴：好哇，我看他们是一伙的！合起伙来骗我！我今天非得把他给撕了！
露：吴总，吴总，我什么都没说！哎，这施华洛士奇水晶……
（露拿着水晶，无奈摇头）。
8、会议室
刘：米芾是北宋最伟大的书画家。不仅书法自成一派，绘画也是一流的。他的特点是“萧散简淡”。主张即兴创作，不拘物象，最高境界是“得意忘形”、“象外传神”……
（吴总一脚踹门而进）
吴：刘桑——你再看看这个包袱皮，想一想，见没见过？
刘：你怎么啦？吃枪药似的，想不起来了。
吴：想不起来了——要提醒一下吗？
刘：提醒一下吧。
吴：谁说人家这是裹尸布、瞧不起人家来着？
刘：裹尸布？哦？我想起来了，那天来了个山西的孩子，叫什么狗儿……对，这是他的包袱皮！
吴：你看了他的东西吗？
刘：看啦！全不对。高子他们还在场哪。
吴：你全看啦？你敢说你没有漏掉一件？
刘：一堆破烂，看了两张，剩下的没全看。
吴：一堆破烂？这张米芾是破烂吗？
刘：米芾和这有什么关系？
吴：米芾就是装在这个裹尸布里的！你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走了，让甘子林捡了个大便宜！
刘：他捡了什么便宜？
吴：这张米芾是甘子林花8000块买来的！
刘：才花8000块？
吴：没错，可是他从我这儿拿走了50万！不，拿走了九十万——零八千！
刘：怎么还零八千？
吴：那八千块也是我给的！
刘：对不起，让你破费了。
吴：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你得补偿我的损失！
刘：我凭什么补偿你的损失？
吴：因为、因为你严重失职！
刘：我又不知道这裹尸布里有米芾。我要是知道有米芾，还有甘子林的份？还有你的份？
吴：什么？这么说，见到好东西你就想独吞？
刘：行了，你别得寸进尺。你90万买的，能卖到200万，你还不知足？
吴：我知足？我凭什么知足？本来我可以八千块买来，再卖200万的，我能知足吗？
刘：你到底赚多少才有够？嗯？
吴：我没够！你这个大漏勺，你赔我！
刘：我不是漏勺，它根本没在勺里！
吴：你还狡辩，你这个吃货！
刘：你还说我？你一天到晚用你那个破探测器，测这个测那个，测出什么来了？
吴：别人我都测出来了，就是没测出你！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
刘：好，既然说到这，我也把话挑明了。我那天对狗儿的态度，也是在测你们！
沙：啊？这不是碟中谍、无间道了吗？
吴：你测什么？
刘：我在测你们对客户的态度，在测你们对领导的态度。
吴：怎么讲？
刘：那天，我对狗儿的态度如此恶劣，你们居然没有人站出来批评我。当然，丢丢是个例外。她明确告诫我，人不可貌相。只有丢丢通过了这场实践中的测试。但是，其他人的失职在于你。吴总，正是你野蛮的压制，造成了员工的盲从！即使领导错了，他们也只能服从。敢怒而不敢言。说，错了没？
吴：我错、我错、我错错错！我有什么错？
沙：你独裁。
高：你专制。
王：你、你霸道。
丢：你蛮横！
吴：好哇，你们合起伙来攻击我！
刘：你就是有错嘛。还不让人说啦？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吴：都是这个狗儿惹的祸。你说你，八千块给我多好啊，八万也行啊！真是一个不招人待见的狗、儿啊！
（露突然进屋，手拿一封信）
露：你们都别吵了！我给你们念一封狗儿的来信吧。
吴：狗儿又来信啦？
刘：不会是来追讨米芾的吧？
露：还是写给我的。（念）露西姐姐，见信如面。首先报告你一个好消息。上次我和球球回来以后，球球就有了。肯定是在北京那几天有的。我们准备给孩子取名叫“京京”。这个名字，男孩女孩都合适。到了明年春天，你就能见到你的外甥了！
沙：我也能见到外甥了！
丢：我来念。（念）从北京回来后，我办了一个山核桃加工厂，专门生产核桃汁。核桃汁又甜又好喝，还有营养，专供你们城里人的。我已经托人给你们捎去两箱，你一定要让你们公司的人都尝尝。现在乡下人过好了，日子比核桃汁还甜呢！日子越好，我越想你。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们也使卫生纸擦嘴了！
高：咱们该使卫生纸当围巾了！
沙：我来念。（念）露西姐姐，从城里回来，我一直有一个奇怪的想法。为啥咱乡下人比城里人快活？因为乡下人心里有目标，就是照着城里人撵。可城里人撵谁呢？总不能撵乡下人吧？城里人心里没目标，所以东撵西撵的，太累了！露西姐姐，你千万别累着！让你们公司的人都别累着！秋后我们的核桃汁厂大发展，我给你们送金娃娃去！
（众人久久沉默）
刘：听听，听听，人家狗儿是什么境界！
丢：他的幸福才是真正的幸福，没有水份的幸福！
高：可是有人还在为赚多赚少吵个没完！
王：真正吃亏的是人家狗儿！
露：就是，应该把米芾还给狗儿！
刘：吴总，比比人家狗儿，你干脆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吴：我、我是有点过份了？这样吧，这张画赚的钱，分给狗儿一半！
刘：全部分给狗儿！
沙：就是，人不能只为钱活着！
丢：金钱买不到一切！
王：吃亏是福，吃亏是福啊！
露：（拿出礼物）吴总，这个小海豚，我要给狗儿寄去！
吴：露西，你有一颗水晶般的心——我、爱、你！
（众人迟疑，丢急忙接岔）
丢：我也爱你！
高：我也爱你！
王：我也爱你！
刘：我也爱你！
沙：我也爱你！
众：我们都爱你！露西！
露：（作晕状）哦，我快被爱淹死了！
刘：同志们，根据丢丢和露西的建议，现在进入职工娱乐时间。今天的娱乐项目是：同事共舞！
吴：同事共舞，什么意思？
刘：大家在办公室里同事一场，一是感情值得珍惜，二是配合应当默契。尤其是下级和上级，往往很难玩到一起。今天，咱们打破等级界限，一起同欢共舞！来，大家自由站位！
众人自由站位。
刘：第一个动作。Follow me。金鸡独立。
众人做动作。东倒西歪。
刘：吴总，你那叫金鸡独立吗？你那叫瘸驴奋蹄。挺胸抬头，双手放在胯间，一只脚自然抬起。唉，这还有点样！
吴总支持不住，歪倒又爬起。
沙：吴总，你这叫瘸驴卧倒！
吴：去你的，我这叫老骥伏枥！
刘：现在作第二个动作，白鹤亮翅。脚跟站稳，双臂自然展开……
王歪倒，来回换脚。
刘：老王头，你干嘛哪？
王：站不稳！
高：你那叫骡子倒步！
刘：注意平衡！用双手掌握平衡！
王：这两边不一般沉啊！这边多一条腿哪！
刘：你得学会控制！你看丢丢控制的多好，跟焊在地上一样！
丢强撑，忽摔倒。
刘：你咋就不经夸呢！第三个动作，雄鹰探身。把上身向前伸，像一只鹰侦查地面的动静……
吴总向前探身，一下子栽向前去。
沙：这哪是雄鹰探身啊。
露：这是饿虎扑食！
刘：要轻轻探身，慢慢地注视。
王也栽向前。
王：这位有点一头沉哪！
吴：你以为写字台呢！学着点，像我这样……（又一次栽倒）
沙：这回改飞机俯冲了！
刘：第四个动作，燕子盘旋。保持雄鹰探身的姿势，缓缓地沿顺时针方向旋转……
高子与别人转向相反。
丢：高子，往哪转？转向了吧？
高：往哪边是顺时针啊？
丢：往右转！
吴总转过去，和王碰到，一起倒下。
沙：据美联社报道，美军的一架黑鹰战斗机和英军的一架鹞式战斗机在空中相撞，双双机毁人亡……
吴、王爬起来。
吴：我们是友军误伤！
刘：第五个动作，孔雀开屏。来，全体排成一行。
吴总在第一个，众人排成一纵列。
刘：预备。双手合十，二目微闭，想像孔雀正在张开彩屏。吴总别动，后面的人把手臂渐渐伸开，就像千手观音一样……好，慢慢移动，漂亮！再重复一遍……美极了！奥运会开幕式由你们上了！
忽然，后面的人东倒西歪。
刘：谁呀，关键时刻掉链子！
沙：（爬起来）报告刘桑，吴总放了一个屁！
众：（急捂鼻子）哎哟，那个臭哦！
吴：我可能今天早上炒面吃多了！不行，又来了！
众人：快跑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