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集 米芾中堂（上）
1． 会议室
一只手放在《拍卖法》上，刘下惠正在宣誓。
刘：（英、日文）女士们、先生们。我，生在红旗下，长在蜜罐中，受政府教育多年的莘莘学子，芸芸职工，经过火与水的洗礼，学过孔融让梨、岳母刺字，也学过小猫钓鱼、铁杵磨针。。。。。。
沙：（学猩猩样）终于成长为拍卖界的一颗冉冉升起的星星……
刘：终于荣膺顶峰拍卖公司的常务副总经理。现在，我面对父老乡亲，面对兄弟姐妹，面对海内同胞，海外侨胞，面对亚洲人民、非洲人民、欧洲人民、拉丁美洲人民、大洋洲人民、涿洲人民……
沙：原来是涿洲人……
刘：庄严宣誓：我，坚决执行《拍卖法》的三公原则：公开、公平、公正地组织拍卖。征集拍品、小心入库、拍照留影、出版图录、精心布展、争夺客户、抓住记者、制作新闻、巧妙设托、拍出天价、轰动社会、大赚利润……
高：这符合三公开原则吗？
吴：别吵，听刘总的。
刘：当前，拍卖业风云变幻、血雨腥风、竞争激烈、混杂鱼龙，一不小心，就掉陷井，稍微大意，便会亏损，活不好干，有钱难挣，乱乱哄哄，过眼烟云，山雨欲来，乌云翻滚……
高：怎么有点像白色恐怖啊！
吴：别吵！听刘总的！
刘：但是，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我不上天堂，谁上天堂！只要我刘下惠在，就有阵地在。只要阵地在，就有我刘下惠在！誓与拍卖共荣辱，誓与艺术共存亡！发扬大无畏的精神，发扬置死地而后生的精神！发扬凤凰涅槃、昆挡不乱的精神！
王：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全心全意为人民币服务的人……
吴：别吵！听刘总的！
刘：一个拍卖人倒下去，千百个拍卖人站起来。我一定战斗到底，哪怕只剩下我一个人，也决不放弃。我要擦干眼泪，掩埋好战友们的尸体，踏着他们的血迹，前进！前进！前进进！
沙：敢情我们都得壮烈牺牲啊！
刘：竞争是残酷的！小同志，要奋斗就会有牺牲，做拍卖就会流鼻血。不疼不痒，舒舒服服，要我们做什么？大风大浪才能锻炼我们的意志，大沟大坎才能磨练我们的筋骨。我们要做铁，我们要做钢，我们（唱）“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
王：这么一会儿改《沙家浜》了。
刘：现在，我向大家发布三大施政纲领：第一条：密切联系领导。领导有知遇之恩，情义比爹娘还深。有事经常汇报，没事也常聊聊，说话要有礼貌，面带从容微笑。不哭的孩子没奶吃，不闹的猴子蹲墙角。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刘：第二条：口号结合实惠。权力到手就用，不用过期作废。别光高喊口号，适当照顾腰包。
沙：当官不打民送礼，国家个人两得利。
刘：这第三条，提倡自我表扬。干一分就说一分，虚报一点不要紧。先说工作难开展，再说越难越向前。任务虽重干劲足，人手不够加钟点。忠厚是无用的别名，老实是受罪的外号。戴花要戴大红花，骑马要骑千里马！
王：这不是让咱搞大跃进吗？
吴：（鼓掌）高，实在是高！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谁说人到中年万事休？谁说白白活了五十秋？谁说秋后的蜢蚱没蹦头，我觉得干枯的河床有水了！
（众人热烈鼓掌。接待厅传来一声叫：“屋里有出气的吗？”众人朝门口一瞧，狗儿抱着一个布卷走进。）
刘：这屋里的全是活口。
露：每个人都在喘气。
吴：你是哪儿的？
狗儿：我是山西上党人。
吴：上、当？
狗儿：上党地区，打上党战役那地方。
沙：（白）1945年9月10日，刘邓大军在山西上党地区发起上党战役，先后歼灭国民党政府军13个师35000人，活捉19军军长史泽波，击毙第7集团军副总司令彭毓斌，有力的配合了毛主席在重庆的谈判斗争！
高：国军真够惨的！
狗儿：对，对。我爷就是那一仗被打死的。
沙：他是干什么的？
狗儿：大财主，就是恶霸。
沙：那呀，该死！
狗儿：该死是该死，可他给我留下几件宝贝，想找你们看一下。
刘：得得得，这儿正开会呢，你先到外面待会儿。
狗儿：成！我等着。
（狗儿退出）
王：这家伙没准真拿着宝贝。
刘：什么宝贝，你看他破衣烂衫的，眼屎都没抠干净，再看那破布卷，跟裹尸布差不多。说你眼拙吧，那是抬举你！
丢：刘总，你说话忒损了吧，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歪瓜劣枣分外甜，路边野花格外香。
刘：哟！你也知道野花香呀，你是家花呢？还是野花呢？
丢：讨厌！
吴：好了，你们不要干扰刘总的思路。让刘总继续安排工作！
刘：搞好拍卖，人是根本。我要做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提高全体员工的素子（质）。
沙：还喉头呢。
刘：我们要提高思想水平、服务水平、智力水平。
露：还测智力呀！
丢：我们都是大学毕业，用不着智力测试吧。
刘：是吗？那我就来考考你这个大学生！
丢：愿意奉陪。
刘：丢丢，我给你讲个小白兔的故事吧。从前呢，有一只可爱的小白兔，她的母亲得了重病，大夫一看说，必须用天山的雪莲熬汤才能治。于是，小白兔孤身上路，决定去天山采雪莲。
沙：马上就遇见大灰狼！
刘：她走啊走，走到一个三岔路口，不知该走哪条路。正好有一只黑兔子站在那儿，小白兔就上前问：“黑兔大哥，黑兔大哥！去天山走哪条路啊？”黑兔看着这么漂亮的一个小MM，打上了坏主意，就说：”想知道吗？让我亲一下！”小白兔想，为了救妈妈，亲一下就亲一下吧。于是就让黑兔大哥亲了一下。黑兔告诉她，走左边这条路。
沙：一会儿还得碰见灰兔子。
刘：小白兔继续往前走，走哇走哇，又到了一个三岔路口，一只灰兔子站在那儿。
沙：我说吧。
吴：听着！
刘：小白兔又去问路，灰兔大哥说：“小MM，想知道吗？让我亲一下！”小白兔心想，为了救妈妈，亲一下就亲一下吧！于是就让灰兔亲了一下。灰兔告诉她走右边这条路。
高：这么一会被两个流氓猥亵了！
刘：小白兔继续往前走，走哇走哇，又是一个三岔路口。丢丢，你猜猜，小白兔应该走哪条路？
丢：唔，走中间那条路！
沙：你怎么知道的，光猜不行啊！
丢：那走哪条路啊，又没有黑兔大哥和灰兔大哥……
刘：对，有个花兔大哥。
丢：有花兔大哥啊！
刘：嗯哼。你想知道小白兔走哪条路吗？
丢：我想。
刘：让我亲一下！
众人起哄。丢丢抓起桌上一只笔朝刘扔去。
丢：你坏，你就坏吧！
沙：瞧出来了吧，不是花兔大哥，是花花公子兔八哥！
露：好玩，好玩。我也要测一个！
刘：你也要测啊？好，我就给你测一个简单的。你和一头猪、一条狗赛跑，谁能赢？
露：我干嘛要和猪狗赛跑？
刘：这是情节规定。
露：我跑不过它们。
刘：看来，你是猪狗不如哇。
露：你才猪狗不如呢！我和它们一样快。
刘：那你和猪狗差不多。
露：去，我比它们跑的快。
刘：那你比猪狗强多了！
沙：露西，你死活和猪狗缠上了！
吴：好哇，好哇，刘总寓教于乐，深刻地告诉我们，一定要了解客户，决不能糊里糊涂！
（众人鼓掌。）
王：刘总，你给我这榆木疙瘩脑袋也测一测。
刘：老王头，王大爷，您是长辈，我可不敢拿你开涮。
王：没关系，我皮糙肉厚，经得起刺激。
刘：好，我就给你讲个幼儿园的故事吧。改革开放不久，北京开了第一个弱智幼儿园，一时间报名的人好几十个。园长犯了愁，这几十个孩子怎么管理呀？这么着吧，在弱智儿童里选个聪明一点儿的当班长，让他们自己管理自己。于是园长就把孩子们带到长安街上，长安街上车水马龙，热闹得很。园长指着一辆轿车的车标说，这是什么车呀？这个车标是一圆圈，里边一个人字。孩子们马上就有明白的。一个孩子举手说：“是奔驰。”园长说：“对，你太聪明了，就当大班长吧！”接着，园长又开始选二班长。她指着一个画四个圈的车标说，这是什么？孩子们看了半天，谁都不知道。
王：唉，这是奥迪呀！
刘：对，你太聪明了，就当二班长吧！
（众人大笑）。
沙：老王头，你咋看着火炕还往里跳呀！
高：我觉得一点儿不好玩，这是侮辱人格！
吴：哎，这是刘总的管理风格嘛。通过抓住一个人的弱点，进行切实有效的帮助，让我们在笑声中成长。幽默，这就是幽默！哈哈！
刘：你们还有谁想测一测？
（众人缄口不语。吴的手机响。）
吴：喂，我是吴良知。啊，老张，好久不见，你找我啊，你在哪？诸位，我接个电话。你们继续、继续！（下）
刘：好啦，现在，我宣布三项决定。第一，把咱们墙上这些复制的假画全换成真的。
高：这些都是库里真画的复制品。
刘：作为一个有品位的公司，有形象的公司，有信誉的公司，绝对不能挂一幅复制品。墙上挂的、桌上摆的必须是真东西。否则，客人会认为咱们是卖假货的！从今天起，全部换成原件！
高：是，刘总。
刘：第二，咱们的前台，办公大厅和会议室一定要摆放鲜花。每天都要换新的。鲜花就像女人，总能吸引客户的眼睛。咱们公司有两位超模级的美女，一定要用最美的鲜花来陪衬！
丢：哎呀刘总，说得人家都脸红了！
露：坚决拥护刘总的英明决定！
刘：这第三个决定，关系到每一个人。公司要给每个人做两套夏装，让每个职工都光彩照人。
（众人欢呼）。
露：哦，刘总万岁！
沙：乌拉，米斯特。刘！
丢：比亲一下还过瘾哪！
刘：是吗？要不要亲一下啊？
丢：还是免了吧！
2.接待厅
狗儿呆呆坐在沙发上。吴边接着手机边从会议室走出。
吴：好好，老张，就这么着。咱俩谁跟谁呀，绿豆跟王八，对眼嘛！电联，电联，白白！（挂机）
狗儿怪怪地看吴，吴也怪怪看狗儿。
吴：你叫什么？
狗儿：狗儿。
吴：狗儿。大名哪？
狗儿：狗儿。
吴：大名小名一样啊。狗儿，你来送什么东西？
狗儿：几张画。
吴：什么画？
狗儿：山呀水呀树呀鸟的，反正是古画。
吴：你这些画哪来的？
狗儿：我爷爷留下来的。
吴：你爷爷是大财主，恶霸，对吗？
狗儿：过去有一阵儿这么说，其实我爷爷还下地干活哪。
吴：下地干活那能是大财主吗？想不到你一个乡下农民也会编故事啊。
狗儿：我莫编。我说的都是实话！
吴：是吗？我这儿有个人品探测器，一测就知道你老实不老实。来，戴上。
狗儿：这个玩意他灵吗？
吴：嘿，竟敢怀疑现代科学？戴上。
狗儿戴面具，双手放印窝处。
吴：我数十下，你再放开。
狗儿：好吧。
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好了！
狗儿：你还莫数数哪！
吴：我不是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吗？
狗儿：那你也莫数数。
吴：唉呀，我这就代替数数。
狗儿：那你还是莫数数。
吴：得，死心眼。好，我数。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行了！
狗儿：你数错了，应该从一数到十，你是从十数到一！
吴：我这叫倒计时！
狗儿：倒计时不对，重数。
吴：好好，重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摘了吧！
狗儿：（摘面具）唉，快喘不过气来啦！
吴：来，听听你是什么人吧。（摁钮）
器：此人性情憨厚，为人老实。不说假话，尽办傻事。
狗儿：它说啥？我尽办傻事？
吴：它说你尽办啥事？啥事？你尽办啥事？
狗儿：啥事都办。
吴：接着听。
器：经常吃亏上当，但傻人有傻福。命中有贵人，常化险为夷……
狗儿：它说啥？傻人有傻福？
吴：不对，它说啥人有啥福。你是啥人，就有啥福。你命中有贵人？不像，不像。今天这仪 器一定有误差。好啦，白白吧。
狗儿：你不看我的画啊？
吴：我不会看画。你不是命中有贵人吗？找贵人看去吧！（下）
狗儿：先生、老板、东家……这人咋这么难揍啊？
3、会议室
（众人忙着换墙上的画。甘子林唱着歌进来。）
甘：（唱）我从山西来，带回一箱宝，送它到顶峰，准能赚钞票……。（兰花草调）
刘：（接唱）一日赚三回，不知有多少。哗哗又啦啦，全是大钞票！甘子-----！
甘：刘桑——！
刘：好久不见，到哪儿发财去啦？
甘：不跟着你老哥，我到哪儿去发呀！
刘：来来来，你一露面，一定有好东西。咱们好好唠一唠。大伙儿一块进来，长长见识！
（众人坐下。甘将一个箱子放在桌上）
甘：各位，我从山西回来，在上党地区收到一些好东西。
刘：又是上党地区，你不会吃亏上当吧？
甘：我是谁呀？人中豪杰，猴中精英，我能上当吗？
刘：得，快看看东西吧。
甘：慢，在我展示精彩内容之前，还是让我讲个笑话吧。
刘：又是三个蚊子一盘菜，烙饼大得赛锅盖。
甘：不，这回是真人真事，我在上党见到一个大户人家，四世同堂，五十口子。我认识的是这家最小的孙子，还有他的媳妇。那个媳妇，真俊啊，就像是年画上的走下来的。
刘：瞧你那点出息！
甘：两口子对我是热情接待。小媳妇又是递烟又是倒茶。她拿出一个茶壶两个茶缸，跟我说：“（山西话）山迎两杂种，大哥你不是我二，你是一个大花王八！”我愣没听明白。
沙：这有什么不明白的，三个人两个杂种，还有一个大花王八，就是说仨杂种呗！
露：“大哥你不是我二”什么意思？
刘：这意思是说他不认你这个儿子呗！
甘：去你的。后来我才弄明白，小媳妇说是的，“三个人两个茶盅，大哥你不是外人，你使一个大花碗吧！”
（众人大笑）
沙：敢情是大花碗，不是大花王八！
刘：不过你长得挺像王八的。
甘：是吗？我就是像王八，那也是忍者神龟，嗖，嗖，神出鬼没，上天入地！
刘：别贫了，看看你的东西吧！
（有人敲门，狗儿的声音）
狗儿：屋里有掌眼的吗？
（狗儿推门进来）
刘：这屋里全都长着眼哪。长鸡眼的都有。
狗儿：我想让你们看看画，等了半天，没人瞄我。
刘：瞄你？好，让我瞄瞄你吧？
（狗儿将布卷放在桌子上，一点点展开）
刘：我说是条裹尸布吧，上边还有尸斑呢，别抻啦，收起来吧！
狗儿：你刚看一眼就行啦。
沙：这位专家就是鼎鼎大名的刘一眼。一眼定真假，一眼定乾坤！
狗儿：你的眼睛会放电吧？
刘：我的眼睛只会向姑娘放电（朝丢丢和露西使媚眼），不会向你这种傻小子放电。你走吧，我们还有正经事哪！
狗儿：这下边还有一张！
刘：还有一张也一样，全是“勒色”！
狗儿：勒色？什么是“勒色”？
刘：勒色就是大粪，狗屎！
露：你别挤兑人家了，来，我送你出去吧。
狗儿：好吧，还是这位大姐好，不像你，凶巴巴的。
刘又做了一个凶相。
4．花园阳台。
（露西随狗儿上，给他倒了一杯水。）
露：你先坐在这儿，喝口水吧。
狗儿：大姐，你心眼真好，人也漂亮，你长得像我媳妇。
露：真的？你媳妇长什么样？
狗儿：我媳妇，大眼睛，浓眉毛，一条大辫子，还有红二团。
露：红二团，还是红军的后代？
狗儿：不是，是脸上长的红二团，太阳晒的。
露：你真有福气，讨了这么漂亮的媳妇！
狗儿：不，大姐，我还莫办事呢。
露：那你打算啥时候办？
狗儿：回去就办，我来卖这宝贝，就是想换回一个大彩电。
露：大彩电，多大的彩电？
狗儿：墙上挂着的那种彩电。我们全村只有摆在桌上的彩电，没有挂在墙上的彩电。我要是扛回一个挂在墙上的彩电，不知道多风光呐！
露：你的要求不高嘛。
狗儿：咱农村人，没啥要求，我看过了，挂在墙上的彩电，最低价也要8000块。所以我想，拿这宝贝换8000块就行。
露：可是刘总看过你的东西了，不值钱！
狗儿：我们那儿的人都说，可值钱呢。是我的大财主爷爷留下来的。
露：你还是歇一歇，回去吧。
狗儿：我不回去，换不到钱，我莫脸回去！
露：好吧，我一会儿再帮你说说情。
狗儿：好大姐，你真是我的贵人！
5、会议室。
甘子林侃侃而谈。
甘：我走进冯家大院，嘿，比乔家大院还大。老爷子已经100多岁，躺在床上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他的儿子孙子抬出一箱子古画，我一看，全是大清名画家的作品，有仇英、文征明，还有王石谷，值几百万哪！
刘：你花了多少钱？
（甘伸手一掌）
刘：50万。
（甘又伸一次）
刘：100万。
甘：嗯。
刘：这么便宜，你小子发啦！
甘：你不知道，一开始，老爷子要200个，我跟他讨价还价，愣是砍到100个。我还想往下砍，老爷子直翻白眼。老爷子的小孙子说：你快应了吧，100万，我们50个子女每人2万。你再不答应，老爷子一咽气就麻烦了！
刘：其实你要不答应，老爷子就断不了这口气。
甘：可不，我刚一点头，老爷子马上头一歪，过去了。
刘：你小子就是有狗屎运！——来，看看东西吧！
甘：（打开箱子，取出第一件），来，抻一下。
刘：唔，不错，李方膺的《松鹰图》。高子，你看一下。
高：好，我得先来一口。
刘：瞧你这臭毛病。
高：（摸出小酒壶，喝一口）嗯，真真的，打开门。
刘：你说值多少钱？
高：少说15个。
甘：对喽，再往下看。（又取一张）
高：不对，这张是苏州片呀！
甘：什么？（凑近看）不会吧！
高：你闻闻，还有香灰味呢！
甘：我靠，再看几张。
高：刘桑，你来吧。
甘又抻开几张，刘不屑一顾。
刘：收起来吧，别现眼啦。你又打了一次上当战役。
沙：熬鹰的被鹰啄啦！
高：肯定是中了掉包计，美人计！
甘：对。我是中了掉包计，我记得那天成交后，他们灌我的酒，后来我就睡过去了！
刘：给你留一张，那是怕你绝望。
丢：可怜的人。
刘：可怜什么？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都是贪心闹的！
甘：王八蛋！他们竟敢骗我！
沙：杀个回马枪，找他们去！
高：找个屁，既然是设的局，哪有翻盘之理！
刘：你呀你，人家是吃一堑长一智，你是狗改不了吃屎！回家洗洗睡吧！
甘：哎，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受犬欺呀！（下）
众：你说什么？找残哪？
6、接待厅
吴：甘----子，你回来了！我像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盼你！我知道，久旱的秧苗有盼了，生锈的发条能转了，海市蜃楼能变了！——你带回来什么好东西？
甘：都在这儿哪。
吴：这么多，好哇好哇！我说强将手下无弱兵，甘子，英雄啊！
甘：还英雄，狗熊吧！
吴：怎么啦？
甘：刘桑说，这些东西不对。
吴：什么？100万哪，我投资的100万哪！全打水漂啦？
甘：还有一张是真的。
吴：哪一张？
甘：这一张。
吴：值多少？
甘：15万。
吴：好，这一张我先拿着。你欠我85万，你要赔我！
甘：赔可以，我现在没本钱啊！
吴：没本——你是怎么上当的？你的眼睛是豆眼、鸡眼、斗鸡眼呀！
甘：眼力没错，都怪我中了美人计。
吴：美人计？
甘：不瞒你说，头一天我拿的那些画绝对是真的，第二天一早，那老爷子的小孙子媳妇说是有件私藏画卖给我，我一看，李方膺的《松鹰图》，少说也值10多个。那女的只要8000，把我乐坏了。我请那女的吃饭，说着说着还挺热乎，就在旅馆那个了……
吴：后来呢？
甘：后来我就醒来了。
吴：后来呢？
甘：后来我就回来了。
吴：你没有检查一下箱子里的东西？
甘：我一想，那女的都跟我睡了，还给了一件真画，她还能骗我么？
吴：笨蛋！饭桶！这叫诱饵，不然能让你中计吗，苦肉计加美人计再加掉包计，三计合用，够狠的！
甘：什么三计合用？
吴：你呀！让人剁了还在案板上唱歌！那老爷子肯定是装死，所有的儿女都是假的，他们哭得昏天黑地，那是苦肉计。后边的小媳妇卖给你一张真画，又和你上床，是美人计。等你睡着了，悄悄换了箱子，这是掉包计！你呀你，活活气死我了！
甘：嗨，我也就是命贱，要不然，我都不想活了！
吴：你这话谁信哪。你不会和老西子合起来骗我吧？不行，我得测测你人品。来，把这个戴上。
甘：你这是什么玩意？
吴：这叫人品探测器。来，双手放在这儿。我数到十。一、只、小、蜜、蜂，飞、在、花、丛、中！行了，摘下来吧！
甘：这就行啦？
吴：听听吧。（摁钮）
器：此人本质可靠，运气较差。常常由于小疏忽放过大机会。大事有主见，小错不断犯……
吴：你那还是小错吗？一百万哪！
甘：做生意总得有赔有赚吗！
器：做人总体可靠。工于心计，却总是中计。尤其是面对美人计，常将计就计……
甘：嘿，它怎么老揭我的短哪。
吴：谁让你有这个短哪？
甘：我再不犯了，行吗？
吴：嗯，甘子，看来你总体还是可靠的。说吧，现在咋办？
甘：反正我钱花光了，再给我点盘缠吧。
吴：还想要盘缠，你欠我85万！
甘：这笔钱我下次还你，可是你得借我点吃饭钱呐！
吴：借多少？
甘：不多，一万。
吴：一万？八千。
甘：一万，凑个整。
吴：八千，要不要？
甘：好，好！八千就八千，小气鬼。
吴：你说什么？
甘：没什么，你是个大好人。
（吴摸出一沓钱，抽出两千后其余给甘）
甘：谢谢吴总，你放心，我早晚会咸鱼翻身的！
吴：你走吧，离我远远的。一身的腥骚味儿！
（甘下）
吴：探测器啊探测器，你对我可得忠诚啊！
7．花园阳台
（甘上，接水喝。看见坐在沙发上的狗儿。露西在忙碌。）
甘：哎，这人倒霉呀，喝凉水都塞牙！你拿的啥？
狗儿：宝贝。
甘：让我瞧瞧。
狗儿：刚才你们不是瞧过了吗？
甘：我没仔细看。
（狗儿打开布卷。甘打开第一张，撇嘴，又打开一张，大吃一惊，看看狗儿，故作镇静）
甘：你这东西不值钱。
狗儿：我也没想换大钱。
甘：那你想换多少？
狗儿：我想换个挂在墙上的大彩电。
甘：多少钱？
狗儿：最低8000。
甘：你这点破烂想卖8000？
狗儿：我急着回去娶媳妇，要不然还不卖呢！
甘：5000块，我买了。
狗儿：8000，一分钱不能少。
甘：6000！
狗儿：你逗我，我走了。
甘：得，得。8000就8000。
狗儿：我要现金，不要支票。支票没地儿取。
甘：我没支票。（取钱）给，数数。
（狗儿数着钞票。甘赶紧抓起布卷）
狗儿：8000，一分不少。你再给我50块好不好？
甘：干啥？
狗儿：我要坐火车，没有车票钱。
甘：给。
（甘给狗儿50元，狗儿走到露西面前）
狗儿：大姐，这是谢你的，你真是活菩萨！
露：我不要，你拿着路上用吧！
狗儿：我还有，我还要赶车，再见！
露：再见！
（狗儿跑出门，甘搂着布卷跳起来，得意非凡）
露：怎么啦你，甘先生？
甘：我要发疯，我要发狂！天上掉上个大馅饼！地上砸了一个大坑坑！
露：啥大馅饼？
（甘展出一幅米芾的立轴）
甘：我捡了一个漏儿，你们的大傻刘，瞧不起人家山西后生，狗儿手里的是真家伙。你看，这是宋朝大书法家米芾的立轴！
露：啊？你发啦！
甘：嘘！替我保密！
露点点头。
8、花园阳台
吴左右手比划着上，自言自语。
吴：捧杀？棒杀？捧杀？棒杀？看来我得双管齐下，先把这小子捧上云端，捧晕了以后，再骇他一棒子，一棒子就置他于死地……
露：（上）吴总，您要置谁于死地呀？
吴：哦，哦，我要置自己于死地。
露：啊？为什么？有什么想不开的？
吴：古语说，置之死地而后生。春拍失败以后，我们等于进入了死地。所以，我要从头再来。现在，大家总结了教训，又有刘桑指引，一定能在死地上重获新生！
露：吴总。
吴：唔？
露：有一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吴：说吧。畅所欲言嘛。
露：我觉得那天刘桑对待狗儿的态度，太恶劣啦！
吴：是吗？你也认为恶劣吗？
露：同样是客户，对甘子林热情如火，对狗儿却冷若冰霜，这不是咱们拍卖公司的作风吧？
吴：嗨，刘桑有他的个人风格嘛！
沙、高、王、丢上。
沙：这不是风格问题，是态度问题。
高：就是。是他提的，对待客户要一视同仁。
王：人不能说一套做一套啊！
丢：也许，他是一时疏忽吧！
吴：丢丢说的对，丢丢说的对。刘桑是老拍卖人，咋能不懂这点规矩？咱不能只看小节嘛。
露：可是小节能误大事啊！
高：对呀，千里大堤，毁于蚁窝呀！
沙：一滴水能折射太阳！
王：针尖的眼，能漏斗大的风啊！
丢：他是头一回，咱们得宽容啊！
吴：丢丢说的对，丢丢说的对。刘桑是董事长的红人，咱们不能因为一点小事打扰董事长。我看，哪说哪了，到此为止！
沙：哎，看起来黄鼠狼下耗子，一拨不如一拨呀！
吴：你说谁是黄鼠狼，谁是耗子？
沙：我没说你，只是个比喻！
吴：你说我是黄鼠狼还可以，怎么能说刘桑是耗子呢？再说，黄鼠狼怎么能下出耗子来呢？
沙：我这是个比方！你还真对号入座呀！
吴：我，我没号也在这坐着呢！我是黄鼠狼，有这么大块头的黄鼠狼吗？有这么善良的黄鼠狼吗？有这么有文化有知识的黄鼠狼吗？
邮递员：（上）你们哪位叫露西？
露：我是。
邮：你的信。
露：谢谢。
吴：谁呀，谁来的？
露：狗儿来的！
吴：狗儿，哪个狗、儿啊？
露：专抓黄鼠狼的狗儿！信是写给我的。（念）露西姐姐，你好！我是前些日子去过你们公司的狗儿。感谢你的帮助，我的那张画卖了八千块钱，买回一台挂在墙上的大彩电。回到村里的第二天，我就办了婚事。婚礼上可热闹了，全村的乡亲都来了。我的媳妇打扮得像个天仙，弯弯的眉毛大眼睛，脸上的红二团像盖了图章似的，有点像你。可是，乡亲们都不拿眼睛朝她看，全都去看墙上的大彩电。我家墙上的大彩电是全村头一份。乡亲们可羡慕哩！
沙：（接念）露西姐姐，我心里可美了，我那天喝了好多好多酒，醉得睡了三天。醒来以后，我媳妇就守在我床边。现在我每天看着墙上那台大彩电，就会想起你。你好吗？你们公司的生意好吗？那位给我八千块钱的先生好吗？我真怕卖贵了，亏了人家！要是真的卖贵了，等秋后我卖了粮食，把钱退给他！不管怎么说，我要谢谢他，更要谢谢你！你是人美心美的活菩萨！
露：这个狗儿，太善良啦！
沙：看不出来，你人缘不错嘛！
吴：什么八千块？什么大彩电哪？露西，你和狗儿做生意啦？那位先生是谁？
露：那位先生是狼，大灰狼！和你这只黄鼠狼是一伙的！
刘：（上）好哇，咱们这儿快成狼窝啦！谁是白眼狼啊？
沙：没有白眼狼，只有耗子！
刘：耗子？耗子在哪儿？我就是属耗子的！
沙：快跑啊，硕鼠当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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